送交者: LVYI 于 November 21, 2000 03:32:04:
洋葱白菜集----虫虫
送交者: LVYI 于 November 12, 2000 17:13:06:
by青仪
洋葱白菜集----虫虫
今天我杀死了一条虫虫。无意中杀死的。
小时候我很喜欢和虫虫玩。有些个十分色彩浓烈的
情景，很难忘掉。
。。。
我们在D城的家，那个狭小肮脏的单元楼，有一个
很小的院子。院子头上有棵大槐树。秋天的时候上
面会长一片一片的黄色的虫子。只有小拇指的一半
那么长。
孩子们经常在小院子里追逐游戏。那时候我是被追
逐的对象，因为我是个书呆子，不爱和他们一起玩，
他们就恨我。加上大人们总夸我，他们就更恨我。
小孩子们喜欢交流小人书，玻璃弹子，纸烟盒，还
有玻璃糖纸。他们恨我，就不和我交换。他们合伙
在一起，在跳猴皮筋，跳房子，丢沙包的时候收拾
我。我玩这些游戏都不错，要是一个对一个，他们
全不是对手。平常几个人在一起玩，他们一起赢我
的时候多，我又不在乎，所以大家还比较高兴。
但是有一天，只有千千和他妹妹和我一起玩。就出
事了。我们跳皮筋。他当然跳不过我。连输了三盘，
千千急了，就过来打我。他抱住我往地下摔。他这
一下子把我气急了。我们爸妈是教育了我的，不许
和男孩子靠得太近。他公然来这么下流的举动？对
我？
我呼地把他甩开，抄起猴皮筋就抽到他脸上去。
那一定很痛。无意地，我抄了包身工的老板和渣滓
洞的特务用过的东西，抽了千千。
他立刻和妹妹一起哭回家去了。
然后他们家大人就告了我们家大人。我们家大人正
好是受打击的那种臭老九，那种脾气倔强，专业出
色的臭老久。爸爸不高兴了。揍了我几下，这不要
紧，他公然还叫我去给千千道歉。这才要命。
最后我去了，咬牙咬得要碎。不讲理的他们和我爸。
航航后来给我报了仇。他是个小可怜。他爸在西藏
工作，他住在这里给小爸(就是小叔叔)家管着。他
们除了叫他干家务事，什么都不愿意教他。他后来
进了少管所。
航航见我好几天不高兴，没有主动拿作业去给他抄，
就来找我，问怎么了。然后他决定帮我报复。他却
没有告诉我。
原来航航把那些小黄虫虫收集了一袋子，全倒进千
千家的碗柜去了。他们的剩饭喜欢存在碗柜里，这
一下除了恶心，剩饭也吃不成了。把千千爸爸气得
跳，千千妈妈气得拿着那个厦门口音满院子骂。
航航是很狡猾的。他把干坏事的时间掐在千千去外
婆家的日子里。这样出了事千千没法帮着侦破，而
他们家爸妈是绝对不了解孩子们之间的时事故事的。
于是他觉得帮我报复了一个坏家庭。
然后他很有激情地教我玩虫虫。我们把一片虫虫拿
报纸撮下来，放到单元门外的地上，那时红砖墙和
混凝土墙裙是很破的，有很多蚂蚁洞，我们的虫虫
就招出很多蚂蚁来。我们可以很长时间看着蚂蚁。
他们闻虫虫。然后急匆匆地跑回洞去汇报，和其他
蚂蚁对触角。蚂蚁很快就牵着线线出动了。黑蚂蚁，
红蚂蚁。红蚂蚁跑得快些，个头小些。两窝碰到一
起就互相咬几下，然后分开走，可能会抢一个食物。
那毛茸茸黏答答的虫虫就挣扎着被蚂蚁抬进洞去。
那天在电视里看见某国家元首覆盖着国旗的棺材，
就是这么被卫士抬进殡仪馆的。
我们有时会比较残酷。往往是在大人叫吃饭的时候。
我们急了要走，就拿一杯开水来浇在蚂蚁洞里面。
跟听了邓小平复出的消息似的蚂蚁们一下子全冒出
来，上地面了。我们于是觉得有了一个完整的结束，
就很满意地回家了。
。。。
上中学的时候我有过一个和毛毛虫的眼对眼惊险小
经历。
也是秋天。秋天才长虫虫吧？虫虫加上夏假之后的
干燥，秋天的生命和环境都比较奇特，有点象猛吃
了很多辣椒之后的感觉，心里空，嗓子痛，但是身
体很清楚。
我在秋天的小操场边，端着饭盒吃晚饭。靠在双杠
边上----梧桐树下边----就是那棵又高大，又有大
的宽阔的灰白的叶子，又有横伸的树枝，可以爬上
去坐着的那棵----卓卓，你有没有看我这些故事啊？
要是看了，你记得那棵树吗----
我端着饭盒，吃得很起劲。豆干炒肉。引人馋涎。
突然，一个斑斓的可疑的五彩缤纷的影子从上面划
下来----进了。。。
不，冲下了地。
擦着饭盒的边。
啊呀，回忆回忆，光是回忆都要把我的心子揪起来
了呢。有一次我煮鸡，连没有摘的嗉子也一起下了
锅，还是在有客人的时候。妈妈给发现了，收拾了，
告诉我说她恶心了好半天。
这条大毛毛虫。有一个手掌那么长----我的手比较
小，老师说了一卡才十九零三公分，这样的小手不
能弹琴。不过她不知道，我能很轻松地按七度，在
吉他上能按五个品位----手小，可是手掌薄。嘿嘿。
大毛毛虫美丽死了。我吓死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艳丽的黄色，配上充满活力的深绿，毛毛长长的，
是粉红的。头上有几条黑条纹。浑身有些不明显的
毛毛垫子，就是人的汗毛下面那个小疙瘩，但是不
象菜青虫那么明显和肉感。
大毛毛虫就是化装很浓的那种明星。
。。。
今天我杀死了一条虫虫。
我从柴火堆里挑了一个大树桩子，整的，带着青皮。
放进壁炉。
它很听话地烧起来了。烧到一半，我看了一会火焰
从下面烧，火焰绕着弯冒出来的情景，把它翻了个
个。这一边已经是炭了。拿铁扦打下来几块，想起
了卖炭翁。“满面尘灰烟火色。。。”
突然看见一条指甲盖那么短的灰色的虫虫。在青皮
上爬。长得象蜈蚣，有许多脚。
它爬。我想救它。
我拿了铁扦去拨它下来。
于是它就受了烫，眼见着收缩，干燥，变成一条黑
色的印迹了。
我是真的想救它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