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朝鲜见闻(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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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12, 2000 03:14:13:

ZT朝鲜见闻(1)——这真是一个野合的好地方

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01, 2000 04:46:20:


看了战争机器兄转贴的朝鲜见闻,本生心有戚戚,若干年前,本生也随团在朝鲜游
玩过一个星期。这个国家给我的感觉很特别,现在回想起来有些茫然,因为实在不
知如何形容这个玲珑而强悍的国家。大家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是从丹东过去的,河对岸是新义州,原先日据时代两岸本是一个城市,后
来隔河而治,两岸人民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原先这截鸭绿江上有两座铁桥,日本人
修的,后来两座桥所有权一边一半。现在只剩下一座半,原因是当年朝鲜同志觉得
一座桥就足够用的了,其实也是实情,都是计划经济,根本没有商业贸易,谈不上
交通不交通的。南方一吃紧,于是就派人找中国同志说项,说鸭绿江上的两座桥能
不能这么个分法,你们一座,我们一座,多好。中国同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答应
,朝鲜同志觉得很没趣,大概自打建国以来还没被人撅过这么大面子,一气之下,
来人,三下五除二把自己那边较小的一座锯巴锯巴熔化成大炮对付韩国去了,留下
中国这边北半剌。

  从丹东坐一列火车过桥,到新义州车站,我们下车,火车掉头回去。朝鲜用窄
轨,目的无非是为给侵略者添点儿乱。我见到的第一位朝鲜妇女很令人失望,年轻
,驼背,扎三角花头巾,活脱脱一个亚洲版卡普兰。之所以我还记得她的样子,是
因为我把她用照相机照下来了,我的相册里至今还有她的照片。听说别处的朝鲜火
车从来不准点,人们是在真正的等火车,不是赶火车。而且要自备干粮,准备安营
扎寨,等个三四天也是有的。朝鲜人出门是件大事,先要取得出发地公社还是居委
会的批准,再把批准信寄到目的地,取得目的地公社还是居委会的批准,说好哪天
哪天走,哪天哪天回来,才放人,无远弗届。好在新义州是始发站,我们并没有等
多长时间。火车站是封闭式的,等车的时侯,我拿着相机东张西望,铁栅栏里边一
个小伙子忽然说了一句话吓我一跳:别照了,等他们给你弄进去是咂地。原来这位
小伙子是华侨。旁边的几个人也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我,我赶紧收起了照相机。


  在车站里面见到的朝鲜妇女也比较寒酸,身材很瘦小,平均也就一米五,几乎
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鼓鼓的口袋。车站的警察特别横,我们在车站逗留的时侯,
好像有一列火车要出发,原先被关在候车室的人们蠢蠢欲动,警察们好像觉得大家
有夺路而逃的迹象,于是啪啪几个巴掌煽出去,挨打的人还在紧着陪笑脸。我觉得
有些厌恶,就回到我们即将乘坐的火车上。

  就象你们家的防盗门十有八九堵的是你自己一样,列车行进在朝鲜的窄轨铁路
上就如同在随着鼓点摇头摆尾,人坐在上面好像骑着山地车下台阶。餐车上的服务
员小姐是满白净的,只是有点象动物园里没精打采的长颈鹿。汤只有小半碗,但是
不够还可以接着盛,我们想到的原来朝鲜同志早就替我们想到了。放眼望去,车窗
外是大片大片赭黄色的丘陵。偶尔可以发现一辆大卡车,上面站满了人。我后来在
美国的博物馆里见到烧木炭的汽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又
想不真切,想来想去觉得也许我在从新义州到平壤的路上见到的可能就是这类卡车
,不过为了避免过分夸大或者贬低朝鲜人民的建设成就,姑且把这个疑问当作思考
题留给见多识广的网友,有没有木炭汽车上能站人的。看着我在发呆,同事问我想
什么呢,我张了张嘴,把话又咽了回去。我在想这真是一个野合的好地方。

  平壤给我的第一印象也是宏大而美观的。当平壤火车站巨大的墨绿色格子窗缓
缓滑行进入窗口,我知道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大家一阵欢呼,七手八脚收
拾东西下车。老毛病又犯了,不知什么时侯手又伸进兜里掏出了相机。车站里确实
干净整洁,我们一行人施施然进入候车大厅准备剪票。全陪告诉我们,在车站正面
广场有接待旅行社派来的大客车在等候。穿过大厅的时侯,我一再地环顾四周,倒
不是因为这个候车大厅设计得多么巧夺天工,而是直觉告诉我有必要在四周看看,
以至于同行的同事一再催促我快走。很久以后,我才琢磨明白,我当时为什么呆头
呆脑像个土老帽。尽管拥挤,整个大厅却鸦雀无声,只有人们所穿厚重的棉衣相互
摩擦时产生的悉悉簌簌的声音。没有孩子哭闹,没有高声谈笑,没有倒票的黄牛,
没有任何让我耳鼓为之一振的声音。每个人,如果我把他们单独挑出来打量的话,
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十分正常,简直是太正常了。可是奇怪的恰恰是大厅
里所有的人,无一例外,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地正常,正常得让我感到有种无
名的危险在人群中暗暗蠕动,向我爬来。后来我明白这可能是我大脑中贮存的有关
“候车室”的信息和我见到的景象有些不相匹配而造成的幻觉。随后在平壤的几天
里,人们脸上那种没有表情的表情见得多了,也就失去了更多的感受。后来每当我
玩电子游戏时,看到屏幕里那些来来往往、似乎和我毫不相干但又暗藏杀机的道具
人,我最终就会想起那个候车大厅。

ZT朝鲜见闻(2)——朝鲜蟑螂正恼怒地看着我

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01, 2000 04:47:13:


大客车在空旷寂寥的林荫道上飞奔。平壤的人均绿化面积据导游讲是世界上数一数
二的。当然,谁也没有相关的资料来加以支持或者反驳,于是全车都懒洋洋地听着
。我们有两个导游,一男一女,男的三十来岁,女的也好像有二十七八的样子。两
个人都很文质彬彬,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女的唱主角,后来才发现男的负责全程讲解
。天色有些发暗,十二月底的平壤气候依旧湿润。车窗外飞快地闪过绿色的树木,
整齐划一、稍显单调的居民楼,一个穿着淡灰色呢子制服裙的女警察,一小队在用
做交通隔离地带的草坪上忙碌着的半大男孩子们,不远处又闪过另一队女孩子,在
老师的带领下匆匆走上人行天桥。孩子们全都戴着红领巾,只不过比我小时候戴过
的那种似乎要大。

  大客车越开越快,渐渐远离了市区地带。大家都觉出汽车是在朝城外的方向开
。导游先生解释说,郊外的饭店比较好。我听了有些泄气,我每到一地,放下行李
第一件事就是到大街上逛马路,看风土人情,买风味小吃。看来在这里这个愿望怕
是落空了。不知不觉间,汽车驶到郊外,在几座山包之间来回穿梭。后来竟上了山
,在那一带的制高点有一家饭店,高高矮矮几座桔黄色的楼房。我的逛街的愿望是
彻底地不可能实现了。下车,远处群山波浪翻涌,几座山头沾满粉红色的夕照,想
伸手拿照相机,才发现双臂各个关节都被占着。进得大厅,几根庄严的大理石厅柱
在金黄色背景衬托下越发黯淡,几簇塑料吊灯发着暖光。导游、全陪和公司领导分
别说了些欢迎来到朝鲜日程安排注意事项外事纪律抓紧时间整理物品半小时后开饭
等 。 和同事Checkin,大家在迷宫似的客房间大呼小叫。还好,最后全都
各就位钻了进去。一看表,才七点多,当地时间是八点,平壤比北京早一个小时。
先吃饭。椭圆型饭厅,四周全是玻璃窗,外面黑虚虚的。饭菜记得不大周详,还没
看清楚,已经咽了下去。先前眼馋,下了火车恨不得脑袋上长一圈儿眼睛,现在则
希望浑身上下都是嘴了。记得的有大米饭,一大瓷盆豆腐汤,一些不起眼的辣白菜
,米饭管够,菜就那么些。后来回到中国才知道,那年夏天朝鲜刚刚发了大水,冬
天应该是最困苦的时侯。我一顿的饭量想必足够应付一个朝鲜四口之家的肚子。

  回到房间也没有到九点。我整理了一下吃饭前才打开的旅行包,拿出盥洗用具
,准备洗个热水澡,洗完澡赶紧睡上一觉,明天还有一大堆节目呢。从早上自丹东
出发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二个小时,大脑还比较亢奋,但是身上已经乏了。按照在外
奔波养成的习惯,先前进屋的时侯我简单看了一眼浴室,还可以吧。更衣、敛好必
备用品、开灯,顺手打开了水龙头,想试试水温。“卧操!”我不由得向后跳了一
步。一只短小精干的朝鲜蟑螂,正在我迎面正对着的镜子上恼怒地看着我。我们僵
持了一小会,听见我的咋呼,蟑螂才换了个角度急急忙忙走掉了。此时从龙头里持
续流出的,是一根暗黄色的液柱。闻了闻,想想也闻不出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放弃
了。应当说我当时的心情还是放松的。这样一来,就有了回去向本单位其他部门那
些刚认识的女孩子们吹嘘的资料,这总比和人讲平壤的人均绿化面积多大多大要有
趣些。但是我仍旧不喜欢不洗澡而换上干净衣服躺在床上的那种悻悻的感觉。就好
像我的前一任女朋友还没完全离任,我亲手为她挑选的接班人已经开始把香水口红
在我的房间里随手乱扔了似的。我是坚决反对并遣责类似的生活方式的。同屋还没
有回来,估计还在跟女眷们痛陈一夫一妻式的婚姻制度给人类生活带来的种种不便
。我赶紧拿出纸笔写了个条,放在床头柜上,后觉不够引人注目,正在犹豫,同屋
已经进来了。“都已经知道了”,同屋说,“你算发现得晚的。蟑螂也不是什么新
鲜事物。现在的任务是出去找两个暖水瓶来。饭店方面知道咱们今天来,发现断水
了以后,以最快速度弄来了一批暖水瓶,灌上热水,等咱们拿呢。得赶紧去,有那
不自觉的多拿一个那咱们就只能就着唾沫刷牙了。”于是我们连忙分头出去找热水
瓶。我看见了一个饭店的服务员,赶紧走过去点头哈腰打手势。其实不用说人家也
知道我们要什么,不一会,暖瓶就拿来了。“谢谢!谢谢!”我扭头问同屋,朝鲜
话“谢谢”怎么说。“好像叫什么干烧哈密瓜”,同屋想了想,认真地说。后来我
了解到,朝鲜语古代叫“彦文”,其实好像也就是中国古代汉语的一种方言。“谢谢
!”朝鲜语叫“Gamsa Hamidaa”,“Gamsa”就是“感谢”,
“Hamidaa”是词尾助词,无实在意义,重音在第三个音节。我的同屋显然
是故意的,把这句本来就很顺嘴的话改成一道莫名其妙的菜,并为此洋洋自得。

ZT朝鲜见闻(3)——女服务员警惕地望着我

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01, 2000 04:48:45:


我小心翼翼地漱了口,看见同屋躺在床上已经失去知觉,就决定到楼下转转。乘电
梯的时侯,电梯引起了我的注意。刚才上楼下楼都火烧火燎的,没多留神。除了颐
和圆大戏台里陈列着的老佛爷的小汽车,我正在乘坐的电梯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古老
的现代化运载工具了。基本工艺还是和普通的电梯类似,但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那
些按钮上面的图案是手工雕刻上去的,很像我爷爷自己制作的一副中国象棋。三层
楼的功夫,我已经研究到了天花板。电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门
。楼下大厅空荡荡的,所有那些卖纪念品、明信片的玻璃柜子都锁上了,柜台后面
空无一人。几个当了孩子妈的同事已经在长沙发上坐着,酸着脸在抱怨,尾音拖得
老长。我和大家打了招呼,走到一排玻璃柜子前。里面的东西如邮票等,几乎都是
中国的,价格不菲。全陪说这里官方汇率是一个朝鲜圆换四块人民币,黑市倒过来
,一个人民币换八块朝鲜圆。但是普通老百姓仅仅有朝鲜圆是没用的,他们要买东
西必须要出示我们曾经最熟悉的票证。对于我来说,买粮食凭本曾经是天经地义的
,现在想想,其实凭本也就够了,还要什么货币?将心比心,目前为止我所能给出
的唯一解释是货币印刷精致,是政治权威的直接象征。让老百姓每人每天把这些东
西藏着掖着,目的是强化他们的归属感。这种钞票有点类似于绝版邮票,象征意义
大于实际面值。在这种情况下,实现物品流通功能的实际上是票证。这种物资单向
流通的结果显而易见,而我也懒得再想下去。那边孩子妈们结束了谈话,嚷嚷着要
去带队的领导屋里打牌。女性就是占优势,可以毫不犹豫地成群结队闯入自己顶头
上司的房间,而且说去就去。当然,为了壮胆也邀请了我,被我婉言谢绝了。

  电梯门关掉几个女高音之后,大厅里显得不仅空旷,而且寂默。我在两侧的走
廊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每个门把手我都试着拧一拧,碰巧开开了,就走进去坐一坐
,开不开的就换下一扇门。这里的屋子全都高得吓人,一枝枝日光灯从黑暗中垂下
来。四周墙壁与天花板的交角并不是简单的直角关系,而是用一些琐碎而笔直的花
纹图案代替。我知道,这是俄国风格。朝鲜在四十年代作为当时苏美较劲的桥头堡
和缓冲地带建国的时侯中国还在姓蒋。即使后来不久,中国版图也被染得通红,俄
国的影响早已在朝鲜统治者心目中占稳了位置。这就是为什么从新义州的火车站到
这座无名的饭店,我总有置身于斯莫尔尼宫的感觉。

当我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的时侯,我就知道我再也不用到别的屋子里去了。这是
一个台球室。里面没有人在打台球,倒是有两个女服务员中断了谈话,警惕地望着
我。如果她们把两只手蜷起来放到下巴颏下面的话,就很容易令我想起动物园里松
鼠见到我的样子。我看着她们,先用手指了指自己,再做了一个捅杆的动作,然后
用征询的神态等待答复。她们也爽快地扬了扬头,算是恩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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