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朝鲜见闻(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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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12, 2000 03:22:08:

ZT朝鲜见闻(7)——“欢迎你来朝鲜当女婿”

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01, 2000 04:52:28:


大客车载着我们和行李沿山路迤逦而行。导游先生此时也恢复了温文尔雅的风度,
开始对平壤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加以介绍。今天的安排是在市内参观游览,明天去
板门店。我有个习惯,在人堆儿里总坐最后几排。这个习惯是我在小时侯揪女同学
小辫儿那阵子就养成的。巧的是导游小姐和我在同一排,中间隔着过道。她可能受
刚才两头为难处境的影响,脸上有些憔悴。我把脑袋伸过去,悄悄地作了自我介绍
。“不过同志们都亲切地管我叫冷面杀手。你别误会,我这冷面可是那种真正的冷
面,”面对导游小姐迷惑不解的样子,我沉着地说,“--延吉冷面。”导游小姐“
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后朝什么地方望了一眼,迅速恢复了刚才的神情。我跟她
说刚才的事不要介意,其实没有人会怨她的。我们对她印象其实特好,“你们朝鲜
姑娘没别的缺点--就是太漂亮。”她开心地笑了,笑容非常纯朴。我心里划过一丝内
疚。类似的话我不知还跟多少女孩子说过,从来都是言者无心,听者随意,而此时
她的反应多多少少令我感到对于生活到底还是要认真一些的好。“姑娘,你可得防
着点,这小子,满嘴起大泡。”临座的老大姐撇嘴瞪眼,及时戳穿了我的画皮。导
游小姐只是笑不说话。

  大客车已经进入市区。隆冬季节的平壤,草木青青,细雨霏霏。临座把车窗推
开了一点点,一股久违了的清新感觉扑面而来。平壤在自然条件上比北京优越很多
。听导游小姐说,这里冬天是不怎么刮风的,夏天也不热。平壤的环境保护得确实
好,污染极为有限。青年男女结婚登记的同时,还要到郊外种常青树。提到结婚,
导游小姐还告诉我,这里结婚需要党委批准,离婚率不高。只是和俄国一样,朝鲜
在革命战争年代损失了大量男丁,性别比例严重失调。“欢迎你来朝鲜当女婿。”
女导游调皮地说。我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了。以前早就听说过这儿的男人还可以娶一
个以上的老婆,我装做顾虑重重的样子问是否属实。她的回答--嗯,她的回答,希望
你能谅解,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我当时的脑子里正在想着另外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你们应该明白了吧。

  这天是工作日,大街上人们在游荡。所有的人或在步行,或在排队等公共汽车
,有几个车站还聚集了很多人马。我们的大客车迅速追上一辆鼓鼓囊囊的公共汽车
,里面所有的空间都塞满了人的四肢和躯干。在我们与之并排停在一个红绿灯后面
的一刹那,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车上乘客的面孔。我兴奋地冲里面的人们挥挥胳
膊。没反应。再挥。还是没反应。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手臂停在半空之中,象个纳
粹。仔细看去,我发现对面车里的每张面孔似乎都失去了纵深感,好像几十张同一
期杂志上的封面。我放下胳膊,好生没趣地吸一口气,再前后左右看看,算是自己
给自己一个交待。

  我注意到这里大街上没有自行车,就问导游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导游小姐给出
的理由十分浅显易懂,她说这是因为他们不生产自行车。平壤街道笔直开阔,城市
规模巨大。像在北京一样,自行车应该是这里首选的城市交通工具,怎么能够说不
生产就不生产呢?我实在无法理解也无法赞同,可即使理解赞同也实在无法接受站
在这一解释后面那种酷似合理的逻辑结构。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被抱着去医院打针
的情景。当锋利的针尖刺破臀部皮肤的时候,我会不早不晚地放声大哭。其实这哭
声并不仅仅代表疼痛,它还代表了一个幼小心灵面对这个世界所发出的第一声严厉
质问:爸爸妈妈,你们不是对我好吗,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

ZT朝鲜见闻(8)——人生目标是加入劳动党

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01, 2000 04:53:00:


导游小姐还告诉我,这里的人们从来都是直接喝自来水,连洗澡都用冷水,冬天没
有暖气,条件好的家庭烧火炕,不好的就只好忍着了。直接喝自来水好像是连美国
人都有的习惯,可能是由于人家水质软,没有太多的矿物质的缘故。而洗澡用冷水
、冬天没暖气就有些使人莫名惊诧了。我记起导游先生跟我说过的他在当兵时冬泳
的话。按照普通人的理解,军队是杀人的工具。为了保证将军人们杀人时必然会产
生的负罪感尽快置换成欣快感,有意引导他们参加一些伤天害理、蔑视自然法则的
活动是天经地义的。然而类似作法用于百姓身上就似乎有些可恨,用在我们这些娇
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身上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了。“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想转换
一个话题,不愿多想昨夜三御其寒的遭遇。“入党呀,能够加入劳动党是我们全体
朝鲜青年最大的愿望、最大的幸福。”我礼貌地表示同意,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困,
于是坐直了身子,打起磕睡来。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大客车已经驶入一片开阔地带,四周的
建筑物相对低矮。一个令人惊骇的建筑物正在逐渐吞没大客车左侧全部的车窗。它
的底部硕大无比,顶部瘦小尖细,直插天外。它的躯体四周钻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一样的小窗子,整个建筑物给我的印象宛如一个被忠实地放大了数亿倍的白蚁巢穴
。可能我刚才只顾上和导游小姐说话,无暇对车窗外的景色多加注意,这个庞然大物
所带给我的视觉刺激因此更显突兀。“大
家现在看到的是柳间,是朝鲜最高的建筑,它也是朝鲜建筑史上的奇迹。”导游先
生介绍说。平壤古代又名柳京,盖因那时的平壤郊外长满迷人的柳树。直到今天柳
树在平壤依然随处可见,只是早已形不成独特的风景罢了。“柳京”,我默默念道
,很体会出一丝“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的意境。再看窗外,又有些
惋惜,把她用在这样一个铅灰色怪物身上真是唐突了一个性感的名字。我们逗留平
壤期间,整个工程刚刚进入收尾阶段,而下层一些客房则已经迫不及待地开门纳客
了。从下面斜望上去,我看见在楼的顶端有一个纤如毛发的小小的吊车。由于大楼
底部形状为不规则的椭圆形,随着大客车的移动,整座大楼的形状也在缓慢变幻。
从一个侧面看,大楼是在向左前方倾斜,而从另一个侧面看,则大楼又改为向右后
侧倾斜。我从不讳言自己对于那些所谓现代派艺术家如毕加索之流的膜拜者们的极
度轻蔑,这是因为我总是善良地认为人们对待白痴的正确态度应该是同情,而不是
溺爱。这座大厦具有与毕加索作品同样明显的视觉弱点,昭显着兴建者后天难以弥
补的审美缺陷。从实用的角度讲,这座建筑物也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平壤全
年接待的游客也不一定会超过三千人,照此推算,在完全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市场竞
争的条件下,该饭店的利用率大概在三百分之一左右。事实上大厦的上半部分很可
能要永远闲置在那里了,根据我回国后在一份《时代周刊》上见到的有关文章讲,
使这座大楼完全运转起来所需要耗费的电力将会让平壤市所有其它地区陷入黑暗。

  大客车驶入平壤市由各种庞大的雕塑群和纪念碑所组成的心脏地带。这就是我
们所要参观的第一个风景点了。我们鱼贯下车,四处寻找合适的照相角度,如同一
群躲避敌人冷枪的战士。我们最先见到的是两组大型青铜群雕。左边一组为一群手
持麦穗、齿轮的各色男女,衣袂飘飘,迎风而立。右边的一组描述的是戴着圆顶军
帽的朝鲜军人在战场上争先恐后冲锋陷阵的故事。人物们保持着动态的姿势,形体
逼真,动作传神,富有感召力。它们的脸上
保持着亘古不变的表情,神态冷峻刚毅,显示出为了某种目的不惜摧毁一切的决心
。“也不知道这帮丫老站这儿累不累,”我的同屋把他的相机递给我,“劳驾给照
张相,回去好跟我妈显摆显摆,咱也算受过正规革命教育的人了。”“饶了你们家老太
太吧,你丫也就受过正规台球儿教育。”

  我们来到另一座雕塑前。这座雕塑的主题是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团结一心,
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雕塑的创意令人耳目一新,在庞大的基座上,三只粗壮有
力的巨手各自高擎一把镰刀,一把锤子,和一根毛笔,交叉着指向天空。基座的四
周环绕着一些浮雕。我和同屋一致认为这个雕塑有些新意,于是分别在它前面留了
一张影。轮到我给同屋照相时,透过相机的视镜,我看到他煞有介事地站在巨手旁
边,就象挂在饕餮者嘴角忘记被擦掉的一颗饭
粒。远处一阵哄笑,同团的男男女女正围着我们部门素来以喜欢开大胆而不失分寸
的玩笑著称的老大哥,他们乐不可支的样子令人费解,而有些女同事已经开始捶胸
顿足了。“你们看这像什么?”老大哥见我们过来,若有所思地问。“工农知三结
合呀,还能有什么?”我笑笑,“还是人家朝鲜同志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不
对,这叫镰刀、斧头、加自摸儿。”我和同屋愣了一下,抬头再看看,终于发现了
这座雕塑的可疑之处。“低级趣味低级趣味,欺负人没看过毛片儿是不是。”我们
暂时忘却了几天来沉重的压抑感,一起笑得弯下了腰。


ZT朝鲜见闻(9)——“这叫吃哪儿补哪儿”

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01, 2000 04:53:33:


走出雕塑群,我看见蓝灰色的大同江从眼前静静流过。江水清澈、忧郁,就象是我
最欣赏的那一类女孩子们的眼睛。对岸就是“全国人民大学习堂”,一个类似于国
家图书馆的地方。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跟随导游先生来到“主体思想纪念塔”的脚
下。该纪念塔呈淡红色,有一百五十九米高,外形模仿的是位于美国首都华盛顿市
的方尖碑。导游先生讲,该纪念塔的建造是有其特殊涵义的,如用了多少多少块大
理石,高多少,宽多少,都是有讲究的。

可惜我当时在忙着照相,什么也没记住。到现在我也没闹明白所谓的“主体思想”
到底指的是哪些思想,因为我没有兴趣也没有义务去弄明白。不过我可是清楚地知
道“主体思想”里面有一条是认为中国东北朝鲜族聚居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朝鲜领土
。国共内战后期,斯大林曾经一再要求双方划江而治,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中共一家
独大,动摇苏联对远东冷战前线的实际控制。四九年解放军渡江,中国内战结束。
翌年朝鲜战争及时爆发,这就是已经逐渐被历史学家们所看清、由斯大林为取得“
一石数鸟”的效果而精心编织的阴谋。前些年中韩建交,朝鲜方面雷霆震怒,认为
是中国出卖了朝鲜国家利益,有意阻挠朝鲜的统一大业。据说此举甚至引发了中朝
边防军的小规模流血冲突。后经斡旋,事件才渐告平息。朝鲜、韩国,无论谁吃掉
谁,对于中国来说都将会是一个无法预知的灾难。而朝鲜问题又和台湾问题一样,
不可能无限期拖延下去。从统一与分裂的角度上讲,中共政权既是始作俑者,又是
受害者。个中滋味,谁与评说?古诗云: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又有谁想到过,在
长长的国境线上,那些冰冷孤独的界碑下埋葬着的,是多少颗母亲与妻子破碎的心

大家照了照相,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更多可看的,于是就坐回车里。我们的下一站是
对岸的“全国人民大学习堂”。 你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大学习堂”,它在朝鲜人心
目中的位置就是天安门城楼在中国人心目中的位置。每逢重大的节日或庆典,朝鲜
党和国家领导人就会聚集在“大学习堂”前的一个观礼台上,检阅军队,观赏群众
游行。我在饭店的一份杂志上看到过这种场面,领袖们冷淡地注视着秩序井然的人
群和由鲜花汇集而成的海洋,仿佛两只得到精心喂养的波斯猫在阳台上一边懒洋洋
地打着哈欠,一边思索着人类的命运。“大学习堂”是一幢色调明快的建筑物,洁
白的大理石墙壁,深蓝色琉璃瓦屋檐,粗大的水泥斗拱。只是和位于北京的“人民
大会堂”一样,大楼正面主体有几根古希腊式门柱,风格上稍显不伦不类。总体上
看,“大学习堂”的建筑层次有些过于繁复,给人一眼看去抓不着重点的感觉。

“大学习堂”的前面是一个广场,与其说是广场,其实比天安门城楼前的长安街宽
不了太多。广场的两侧是一些高大灰暗的政府大楼,楼顶上竖立着用朝鲜文字书写
的革命标语。在中国,革命标语已经被各种性病广告所代替,因此对我来说,眼前
这种巨大的、鲜红色的三维装饰性文字代表着一种对于童年快乐生活的怀旧,因此
我是真心喜欢它们的。我们在广场上流连一阵,看见一些来往行人。几个纤瘦的小
女孩儿背着大书包从我身边走过去。我想给她们照相,她们害羞地跑开了。一两位
普通朝鲜妇女穿着那种著名的上短下长的民族服装走在大街上,令我目光一亮。说
实话,我并不认为这种服装能够体现出女性美,我小时候有一阵时间甚至认为所有
的孕妇都是在朝鲜艺术团体工作的,因为我根本分不清楚她们所穿的衣服和朝鲜女
报幕员们有什么区别。大街上交通稀少,就是开着坦克走在上面,你都不用担心碰
到谁。来往的汽车样子都比较老旧,小汽车以伏尔加为主,就是从前北京一些军区
大院里最常见的“旧上海”。方头方脑的无轨电车拖着大辫子慢慢腾腾地驶过,我
已经学会抑制住自己的表现欲,不再冲人们没有原因地招手致意了。不远处停着一
辆日本产五十铃中型卡车,这不一定是我在朝鲜见到过的唯一一辆日本汽车,但是
只有它给我留下了印象。此时我可以看到我们刚才所在的河对岸的景色,在一些超
高层居民楼的陪衬下,主体思想纪念塔巍峨耸立,我现在才发现只有在这个视角才
能把纪念塔完整无损地拍摄进镜头。“这儿的东西什么都透着那么大,跟王二小穿
军装似的。”我对同屋发着感慨。“人这叫吃哪儿补哪儿。”我立即觉得有理,频
频点头称是,跟随着队伍缓步走进大楼。
  
大楼里面的气氛是庄重朴素的。我们拾级而上,整座大楼直挺挺地压下来。如果你
在什么地方突然产生某种自卑的感觉,那么你就很可能置身于类似"大学习堂"这样
的建筑物之内,因为你的渺小感是被建筑物设计者有意夸大了的。北京故宫中轴线
上面的建筑物,从天安门到三大殿,也有类似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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