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芸 :戈 登 医 生( 连 载 之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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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王瑞芸 于 January 02, 2001 22:27:12:

(八)

    离 开 了 戈 登 医 生 家 以 后 , 直 过 了 七 年 , 我 才 再 度 造 访 , 但 那 已 经 是 人 去 楼 空 , 伤 心 惨 目 的 情 形 了 !

    在 这 七 年 中 , 我 得 到 了 博 士 学 位 , 有 了 工 作 , 也 结 了 婚 。 我 一 毕 业 就 离 开 了 那 个 城 市 , 搬 到 纽 约 去
了 。 可 以 说 我 已 经 顺 顺 当 当 地 进 入 了 美 国 的 白 领 阶 层 , 过 上 了 那 种 讲 究 消 费 的 “ 雅 皮 ” 生 活 。 早 先 在 美
国 读 书 打 工 的 岁 月 成 为 发 黄 褪 色 的 过 去 , 只 配 放 下 , 忘 却 , 但 戈 登 医 生 却 让 我 无 法 忘 却 。 其 实 , 在 那 样
的 一 种 情 形 中 离 开 他 的 家 , 我 是 试 图 要 忘 记 他 的 , 但 这 种 试 图 流 露 出 我 私 心 深 处 更 想 要 抓 紧 他 的 愿 望 。
只 说 我 找 的 丈 夫 , 便 是 一 个 医 生 , 一 个 美 国 人 。 我 知 道 这 是 一 份 刻 意 , 是 戈 登 医 生 留 给 我 的 “ 情 结 ” ,
我 也 知 道 , 模 仿 永 远 是 拙 劣 的 , 但 是 , 在 很 多 时 候 , 你 得 承 认 , 那 种 不 能 释 怀 的 感 觉 有 非 常 惊 人 的 能 量
, 如 果 不 找 一 个 适 当 的 渠 道 释 放 出 去 , 后 果 难 以 想 象 。 总 之 , 我 的 丈 夫 是 个 医 生 , 而 且 他 也 堪 称 是 个 和
气 的 人 — — 我 对 和 气 简 直 着 了 迷 。 直 要 到 共 同 生 活 了 若 干 时 候 , 我 才 发 觉 , 在 和 气 的 外 壳 下 , 我 丈 夫 和
戈 登 医 生 南 辕 北 辙 。 如 果 用 绘 画 做 比 喻 , 我 丈 夫 该 是 一 张 写 实 主 义 的 画 , 那 种 一 丝 不 苟 地 照 了 现 实 描 摹
的 样 本 , 处 处 遵 循 着 眼 睛 所 能 看 见 的 实 体 落 笔 。 而 戈 登 医 生 却 是 一 张 表 现 主 义 的 画 , 它 并 不 留 意 图 象 本
身 , 它 的 颜 色 和 线 条 表 现 的 是 象 外 的 意 义 , 这 样 的 画 意 境 空 灵 , 在 一 个 看 不 见 的 通 道 上 洇 染 你 的 心 。

    我 常 常 会 一 个 人 想 这 个 问 题 : 戈 登 医 生 对 我 究 竟 意 味 着 什 么 ? 在 很 长 一 段 时 间 中 , 他 那 个 晚 上 对 我
说 的 话 , 对 我 是 大 费 心 思 的 : 不 要 只 活 在 表 面 。 什 么 是 表 面 , 我 现 在 一 步 步 做 成 的 事 , 得 到 的 报 偿 是 表
面 吗 ? 如 果 是 , 那 么 这 个 表 面 对 我 就 是 实 质 , 它 们 丝 毫 也 不 表 面 , 依 赖 着 这 些 事 , 我 改 变 了 自 己 在 美 国
的 身 份 地 位 和 物 质 待 遇 。 现 在 , 我 的 职 业 很 不 错 , 我 丈 夫 的 职 业 也 很 不 错 , 在 物 质 生 活 上 , 虽 然 我 们 没
有 买 下 象 戈 登 医 生 那 样 的 大 房 子 , 但 我 们 的 公 寓 在 纽 约 是 属 于 上 等 的 , 我 们 有 轻 车 暖 裘 , 有 投 资 保 险 ,
我 们 在 纽 约 这 部 庞 大 的 现 代 机 器 里 合 辙 入 轨 地 运 行 着 , 生 活 在 机 器 的 法 则 下 被 安 排 得 井 井 有 条 , 按 部 就
班 。 甚 至 我 和 丈 夫 的 感 情 生 活 都 是 按 部 就 班 的 。 逢 到 我 生 日 , 他 必 定 送 花 , 逢 到 周 末 , 他 必 定 陪 我 到 中
国 城 去 吃 饭 , 一 个 月 到 卡 耐 基 音 乐 厅 听 一 次 音 乐 会 , 隔 一 段 日 子 就 和 亲 近 的 朋 友 聚 会 一 次 , 喝 着 香 槟 ,
吃 着 烤 肉 , 谈 股 票 , 谈 大 选 , 谈 电 影 球 赛 , 谈 热 门 新 书 。 每 年 出 门 旅 游 两 到 三 次 。 美 国 的 秩 序 , 美 国 的
模 式 , 美 国 的 便 利 , 到 了 这 种 时 候 , 你 才 可 以 体 会 到 最 为 充 分 。 在 这 样 一 种 状 态 里 , 我 其 实 完 全 可 以 把
戈 登 医 生 放 下 了 。

    但 他 在 那 里 , 他 总 在 那 里 , 这 些 年 来 , 我 老 觉 得 是 在 某 一 处 地 方 欠 着 些 什 么 , 事 情 并 不 能 就 这 样 算
了 。 仿 佛 是 呼 应 着 我 的 这 种 欠 缺 感 , 果 然 有 事 情 发 生 了 。

    那 是 一 个 秋 日 的 正 午 , 我 在 午 餐 期 间 , 信 步 走 出 公 司 的 大 楼 , 想 在 一 家 沿 街 的 咖 啡 馆 独 自 吃 饭 。 间
歇 性 的 , 我 有 时 需 要 躲 开 所 有 的 人 , 完 全 只 和 自 己 相 处 。 我 在 一 家 座 落 在 街 角 的 , 店 面 漆 成 深 绿 色 的 小
咖 啡 店 沿 街 的 桌 子 边 上 落 了 座 , 一 边 慢 慢 地 喝 着 咖 啡 , 一 边 看 着 街 景 出 神 , 而 邻 桌 的 两 个 男 女 颇 为 激 烈
的 交 谈 干 扰 了 我 , 我 不 高 兴 地 对 他 们 看 看 , 见 他 们 手 上 拿 着 《 纽 约 时 报 》 , 显 然 正 在 谈 论 着 报 上 的 某 一
则 新 闻 。 只 听 那 男 的 说 : 他 是 个 白 痴 , 心 理 变 态 者 , 没 别 的 。

    女 的 说 : 还 是 个 有 名 的 医 生 , 怎 么 会 ?

    那 有 什 么 用 , 照 样 变 态 。

    他 叫 什 么 来 着 ?

    哦 , 戈 登 。 去 他 妈 的 , 走 吧 。 倒 胃 口 的 家 伙 。

    鬼 使 神 差 , 我 立 刻 就 知 道 他 们 在 说 的 不 是 别 人 , 正 是 我 认 识 的 那 个 在 千 里 之 外 的 戈 登 医 生 。 我 浑 身
一 机 灵 , 好 象 是 长 时 间 地 在 暗 中 撞 一 个 门 , 已 经 撞 得 麻 木 了 , 但 突 然 这 扇 门 松 动 了 一 下 , 让 我 从 机 械 性
的 麻 木 了 的 撞 击 中 骤 然 醒 了 。

    我 几 乎 根 本 没 等 那 对 男 女 走 开 , 探 过 身 就 去 抓 他 们 正 丢 下 的 报 纸 , 那 个 女 的 甚 至 对 我 的 冒 失 动 作 嫌
恶 地 撇 了 一 眼 , 我 处 在 一 种 置 一 切 于 不 顾 的 心 境 中 , 知 道 要 有 祸 事 发 生 了 … … 《 纽 约 时 报 》 上 一 排 黑 体
大 字 跳 进 我 的 眼 帘 : 名 外 科 医 生 心 理 变 态 , 房 中 藏 匿 女 尸 数 年 。

    冷 汗 刷 地 从 全 身 的 毛 孔 里 冒 了 出 来 , 我 象 被 抽 去 了 浑 身 的 骨 头 一 样 , 摊 在 了 椅 子 上 。 寒 颤 象 潮 水 一
样 , 一 阵 阵 地 袭 上 来 , 使 我 象 一 个 发 了 颠 涧 病 的 人 , 完 全 失 去 控 制 , 在 椅 子 上 抖 成 一 团 。 我 的 身 边 人 流
涤 然 远 去 , 退 到 了 地 平 线 以 外 , 而 我 却 被 留 在 一 个 空 洞 里 , 这 个 空 洞 把 我 死 命 地 吸 进 去 , 吸 进 去 , 除 了
耳 朵 嗡 嗡 作 响 , 我 完 全 听 不 到 周 遭 的 任 何 声 音 了 。 直 到 恍 惚 间 眼 前 有 东 西 在 晃 动 … … 我 拼 命 辨 认 , 才 看
出 是 一 张 脸 — — 一 个 陌 生 人 — — 在 对 我 说 话 。 我 不 知 道 他 为 什 么 要 来 对 我 说 话 , 我 的 意 识 渐 渐 清 楚 : 自
己 正 身 处 一 个 人 人 事 不 关 己 的 最 冷 漠 的 城 市 的 街 头 , 这 个 陌 生 人 为 什 么 要 跟 我 说 话 ? 他 说 了 又 说 , 一 直
不 走 开 , 最 后 , 我 听 明 白 了 , 他 说 的 是 : 你 没 事 吧 , 要 不 要 帮 忙 ? 我 闭 上 眼 睛 使 出 全 身 的 力 气 才 让 头 摇
了 摇 , 心 里 烦 透 了 这 个 好 心 人 , 我 不 要 任 何 人 在 这 种 时 候 打 搅 我 , 而 且 我 还 有 一 个 念 头 , 生 怕 他 看 见 我
手 中 的 报 纸 , 仿 佛 那 是 一 个 我 还 可 以 为 戈 登 医 生 守 住 的 秘 密 。

    我 的 身 体 还 在 抖 , 从 表 面 的 变 为 内 部 的 , 五 脏 六 肺 都 被 抖 得 错 了 位 , 尽 管 我 曾 隐 约 有 所 猜 测 , 但 我
还 是 承 受 不 住 这 个 事 实 , 而 且 是 被 公 开 在 报 纸 上 的 事 实 。 我 的 全 部 心 思 只 集 中 在 一 句 话 上 : 他 真 的 做 出
了 这 种 事 ! 他 真 的 做 出 了 这 种 事 ! ! 我 象 发 了 痴 一 样 只 在 心 里 反 反 复 复 地 说 这 句 话 , 急 得 五 内 俱 焚 — —
这 一 下 他 可 把 自 己 给 毁 了 呀 ! 我 没 有 想 到 自 己 为 戈 登 医 生 体 会 到 的 焦 虑 甚 至 超 过 了 受 惊 , 以 至 这 个 骇 人
的 事 实 对 我 都 失 去 了 重 要 性 , 它 对 于 我 , 不 过 是 当 时 所 有 那 些 现 象 的 谜 底 。

    我 慢 慢 地 休 息 了 一 会 儿 , 能 站 起 来 了 , 我 把 报 纸 紧 攥 在 手 里 , 然 后 捱 到 路 边 的 电 话 亭 里 往 办 公 室 挂
了 个 电 话 , 对 秘 书 说 , 我 突 然 头 晕 不 适 , 今 天 下 午 不 能 去 上 班 了 。 然 后 我 走 进 这 家 咖 啡 馆 的 深 处 , 坐 在
幽 暗 的 屋 角 , 开 始 仔 细 地 读 报 上 关 于 戈 登 医 生 的 报 道 , 报 上 披 露 的 整 个 事 情 是 这 样 的 :

    戈 登 医 生 在 心 爱 的 妻 子 去 世 之 后 , 怕 葬 在 地 里 引 起 尸 身 的 腐 烂 , 就 在 墓 地 建 了 一 间 石 砌 的 冥 室 , 置
放 他 妻 子 的 棺 材 。 冥 室 建 好 之 后 , 人 们 见 他 天 天 都 来 造 访 这 间 石 屋 , 通 常 是 在 晚 上 , 他 在 里 面 消 磨 了 多
少 个 夜 晚 无 人 知 道 , 但 不 止 一 人 看 到 他 清 晨 从 石 屋 中 出 来 , 显 然 他 常 常 在 里 面 彻 夜 工 作 — — 处 理 他 妻 子
的 尸 身 。 然 后 , 突 然 的 , 他 完 全 中 止 了 对 那 间 墓 地 冥 室 的 造 访 。 显 然 , 那 时 , 他 已 经 完 成 了 对 他 妻 子 尸
身 的 处 理 而 把 尸 体 移 到 家 中 去 了 。

    尸 体 被 专 家 彻 底 检 查 过 , 内 脏 和 眼 球 都 被 取 出 , 整 个 尸 身 被 特 殊 的 药 水 处 理 过 , 而 且 置 以 防 腐 的 香
料 , 的 确 已 经 没 有 任 何 腐 烂 的 可 能 — — 戈 登 医 生 的 技 术 真 的 非 常 高 超 ( 报 道 上 原 话 ) 。 眼 球 用 两 颗 人 造
的 玻 璃 球 代 替 , 而 且 , 尸 身 脸 上 戴 着 一 个 面 具 , 那 是 戈 登 医 生 妻 子 的 冥 象 , 是 戈 登 医 生 请 人 照 了 他 妻 子
的 形 象 特 制 的 。 戈 登 医 生 就 把 这 个 木 乃 伊 置 放 在 自 己 的 房 间 内 , 与 自 己 常 年 独 处 一 室 , 甚 至 蒙 骗 不 懂 事
的 养 女 , 让 她 叫 这 个 木 乃 伊 妈 妈 。

    戈 登 医 生 为 此 已 经 遭 到 拘 捕 , 并 且 要 通 过 专 家 测 试 , 如 被 证 明 有 心 理 变 态 , 他 将 被 送 往 精 神 病 院 治
疗 。 戈 登 医 生 的 养 女 也 将 接 受 专 家 的 心 理 测 试 , 如 有 不 正 常 倾 向 , 戈 登 医 生 将 受 虐 待 罪 起 诉 。 现 在 女 尸
已 经 从 戈 登 医 生 的 家 中 移 走 , 被 地 方 政 府 下 葬 在 无 人 知 道 的 地 方 , 以 防 这 位 痴 情 变 态 的 丈 夫 再 度 劫 持 。

    戈 登 医 生 通 过 自 己 的 律 师 面 对 媒 介 的 说 词 是 : 这 并 不 是 一 件 蓄 意 所 为 的 事 , 而 是 在 一 开 始 , 戈 登 医
生 的 确 心 痛 妻 子 的 遗 体 会 在 地 里 被 细 菌 侵 蚀 腐 烂 , 因 此 才 想 到 建 盖 冥 室 。 但 他 觉 得 这 仍 然 不 能 避 免 腐 烂
的 问 题 , 于 是 , 便 想 到 用 药 水 去 处 理 尸 身 , 防 止 腐 烂 。 只 是 在 尸 身 处 理 完 了 以 后 , 他 才 有 了 移 回 家 的 念
头 。 因 为 , 他 天 天 去 造 访 冥 室 , 渐 渐 觉 得 , 他 一 个 活 着 的 人 , 天 天 可 以 和 死 去 的 人 在 一 起 , 他 为 什 么 不
能 试 试 让 一 个 死 去 的 人 和 活 着 人 在 一 起 。 作 为 丈 夫 , 他 依 然 有 照 料 着 死 去 了 的 妻 子 尸 身 的 义 务 和 权 利 ,
而 且 作 为 一 个 医 生 , 他 具 有 科 学 的 照 料 保 存 她 的 能 力 。 这 种 做 法 虽 然 罕 见 , 与 社 会 通 常 的 习 惯 相 悖 , 但
对 活 在 这 个 地 球 上 的 人 类 而 言 并 非 闻 所 未 闻 , 对 历 史 , 对 民 俗 学 略 具 常 识 的 人 不 难 找 到 类 似 的 例 子 。 这
种 保 存 的 意 识 是 人 无 以 寄 托 爱 的 特 别 手 段 , 虽 然 只 在 极 其 有 限 的 范 围 和 情 形 中 , 但 不 失 某 种 合 理 性 。 而
戈 登 医 生 采 用 了 密 不 示 人 的 方 式 , 只 是 为 了 尊 重 大 众 的 习 惯 , 而 不 是 在 从 事 罪 恶 。 他 这 么 做 实 际 上 并 没
有 妨 碍 任 何 人 , 也 没 有 构 成 任 何 公 害 , 这 完 全 是 他 家 庭 内 部 的 事 , 不 触 及 任 何 刑 法 条 款 。 对 于 他 的 养 女
, 他 从 一 开 始 就 没 有 欺 骗 过 她 , 随 着 她 长 大 , 他 早 已 经 把 这 个 事 实 统 统 全 对 她 说 了 , 她 完 全 知 道 她 面 对
的 是 什 么 — — 这 有 他 女 儿 的 证 词 作 依 据 。 虽 然 是 个 孩 子 , 但 她 和 他 一 样 , 能 够 接 受 这 个 事 实 , 而 且 丝 毫
不 为 此 大 惊 小 怪 。 因 此 这 个 所 谓 奇 闻 的 全 部 基 础 仅 是 习 惯 而 已 。 法 律 不 应 该 对 习 惯 进 行 制 裁 , 即 使 这 个
习 惯 只 为 最 个 别 的 人 拥 有 。

    读 完 了 全 部 报 道 , 我 在 那 家 咖 啡 店 整 整 坐 了 一 个 下 午 , 一 个 晚 上 。 要 不 是 考 虑 到 丈 夫 , 我 还 会 再 坐
下 去 。 面 对 一 杯 早 已 冰 凉 的 咖 啡 , 我 在 努 力 地 让 自 己 被 颠 覆 错 位 的 内 部 重 新 拼 凑 起 来 。 一 方 面 , 我 尖 锐
地 感 到 自 己 的 心 在 疼 , 一 味 地 疼 , 持 续 地 疼 , 明 确 无 误 地 为 那 个 戈 登 医 生 在 疼 ; 另 一 方 面 , 我 听 见 自 己
异 常 冷 静 地 对 自 己 说 , 现 在 , 好 了 , 一 切 都 真 相 大 白 了 , 你 可 以 完 全 抛 弃 这 个 人 了 , 把 他 从 思 想 上 , 情
感 上 , 心 底 里 完 全 抛 弃 出 去 。 你 不 能 让 过 去 了 很 久 的 那 两 个 月 来 影 响 你 , 你 更 不 能 让 这 个 做 出 如 此 丑 行
的 人 来 抓 住 你 。 一 些 事 发 生 了 , 踩 过 去 , 走 开 , 是 很 容 易 的 , 你 什 么 也 没 有 失 去 , 你 还 和 从 前 一 样 , 什
么 都 不 能 改 变 你 。 跟 那 两 个 人 一 样 , 骂 一 声 白 痴 , 然 后 把 这 杯 冰 凉 的 咖 啡 倒 掉 , 换 一 杯 热 的 来 , 喝 下 去
, 擦 一 擦 嘴 , 涂 好 了 口 红 , 站 起 来 走 出 去 。 但 是 , 我 站 不 起 来 … … 戈 登 医 生 究 竟 对 我 意 味 着 什 么 ? 他 那
么 和 蔼 , 温 存 , 体 贴 , 投 入 , 优 雅 , 专 注 , 爱 到 不 择 手 段 … … 这 究 竟 是 什 么 ? 我 不 能 随 随 便 便 丢 开 这 一
些 , 让 我 感 动 到 永 生 永 世 的 这 一 些 。 我 舍 不 得 失 去 这 样 一 个 生 命 的 坐 标 。 即 使 他 做 出 了 这 件 事 , 我 还 是
舍 不 得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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