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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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ditto 于 January 21, 2001 20:06:13:

送交者: ditto 于 January 09, 2001 16:00:47:

醉生梦死


岁末的时候去加州旧金山湾区渡假,顺道
就逛了著名的葡萄酒产地拿帕(NapaValley)。
一路上从城市往乡村的深处开去,视野渐渐开
阔起来。虽然是深冻的季节,但应着加州独特
的温暖气候,一切倒还不是太显冬天的肃杀与
凄凉。葡萄没有了果实的影子,却把根茎留着
守冬。

车窗外一掠而过的葡萄架一排排列者,
宛如“云中漫步”里面的那个墨西哥人的葡萄
庄园。因为电影带来的想象,我仿佛也可以看
见在深寒的夜里,人们点起篝火,然后披上“
蝴蝶的翅膀”,行走在这藤与藤之间,煽动着
“翅膀”,把远处的天空也染红了一片。。。
于是,那快冻焉了的果实又欣欣然复苏了。

严格地说,拿帕是旧金山郊外的一个在群山环绕
之中的郡县。这里的人们生着活着就是和葡萄
酒打交道。一路开进去,随便一个弯你就会拐
到一家酿酒厂。这些厂的规模都不大,十分的
家庭作坊化。为了吸引游客,在这种不生产的
季节里他们便打开工厂的大门给往来的人们介
绍酿酒的工艺。一般来说,每个酿酒厂都有自
己的葡萄园。酒主要先看地买地(听起来有点
象中国的风水),然后根据山里的气候变化来
种植,最后再根据葡萄的特质寻找与众不同的
造酿法。我们去的那家在橡树园里,规模不小
。据导游介绍,厂主出身于酿酒世家,但因为
叛逆被撵出了家门。他空手起家,从挑选种植
葡萄开始,一切亲力亲为最终成了这一带的首
富。开工的季节,每天早晨他会过来饮一杯葡
萄酒,长喝不缀,每天的量在两到三瓶。冬天
的时候他在他豪华的庄园里开葡萄酒派对,让
人念及电影里那些豪门盛宴的光景。

关于葡萄酒的起源,我们可以在地球仪上用手指画出一
条弧线:从小亚细亚(AsiaMinon)和埃及出
发,在到达希腊及其诸海岛之前,先转到希腊
的克里特岛,再经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北非的
利比亚,从海上到达法国濒临地中海东南的瓦
尔省(Var)境内。于是,吹着海风听着海浪
长大的普罗旺斯人学会了将固体的葡萄制成了
液体的酒汁。然后这条线又继续画到了西班牙
;与此同时,在陆路上,多瑙河蓝色的水波下
,WINE,随着它醇美的口感进入了中欧诸国。
想象着当人们从拿着野葡萄充饥,靠山泉解渴
的时代,一下子跨入了可以兴奋,可以晕玄又
可以忘却一切的醉酒时代,是多么巨大而令人
愉跃的变化。

葡萄酒酿制的工艺很复杂,主要
还是因为太依赖外界环境的限制。虽然依照原
理在家里也可以制造葡萄酒,但事实上这是非
常得不偿失的。因为依照工业化的制作,酿制
需要脱皮,挤水,发酵,蒸馏,进桶等种种步
骤。工厂里的一切器具都有严格的温度控制,
多一点少一点行家的舌头就会感觉到。最为壮
观的是堆满了橡木桶的酒窖。一推门,便是那
醉生梦死的香阿。悠悠然缠着你的眼,你的鼻
,你的整个身心。木桶被整齐堆放着,红色的
酒液渗出了酒桶。这些来自法国的橡木价格昂
贵,千山万水地运过来就是为了不让人们辛苦
酿制的醇酒走了味。而这些木桶不仅是作为储
存,每年的收获季节,人们会利用这些看似普
通的木桶举行趣味盎然的各类娱乐活动。 那
个时候,葡萄酒自然成了当仁不让的主角。人
们边喝边装,喝的是陈酒,装的是新酒----典
型的旧桶装新酒。

原来当年酿成的葡萄酒是不能上市的,至
少得在酒桶里储存一年。这一年里,它们静静
地躺着,悄悄地沉淀了初产时的酸涩,终于逐
渐变得如同长成的少女一般,丰润而醉人地面
世了。

对于酒的年代,就象中国人的那句俗话:
越陈越香。通常的情况,酒会越藏越陈。但这
只是对同一年份的好的法国酒来说。普通的葡
萄酒,超过了六年,口感便会大损。而即使是
陈酒,也要看年份,那是因为每年的雨水不同,
葡萄的甜度便相异。对于气候温和的产区,好
的年份需要俱备充足的阳光(特别是在春季和
八月初时),温暖的气温,同时秋季收成时天
气必须乾燥,不能下雨。总之,需要提高葡萄
的成熟度,保持葡萄的健康,不受病菌感染。
但是天气酷热,日照充足的产区,则反而需要
比平均温度低一点的天气,以保有葡萄酒细腻
的品质。据说阿根廷的蒙多萨(Medoza)位于
沙漠区,雨量稀少,葡萄是靠雪水灌溉的。不
知道那一种雪酒交融的醉,是否可以醉得更与
众不同些。

参观的重点也是尾声就是品酒。闪亮的高
脚杯已经摆成了一圈。导游拿出酒来边示意解
说边打开,酒香远远飘来,眼睛盯住了看他缓
缓地洒落,办透明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底坐定了,
于是有了一些颜色。接过来,甩动者手腕轻晃,
那液体便四周一圈一圈荡开去,有些便乘机赖
在了杯壁,又懒散地慢慢下滑,滑落回杯底。
这样一瓶一瓶品过来,转眼一群人已喝干了五瓶,
两瓶红酒三瓶白酒。

爱红爱白其实都是个人的爱好,即使连喝酒
极端挑剔的法国人,现在也渐渐改变红酒配红肉
白酒配白肉的方式,而是趋向于依照自己的爱好
选择了。导游是红酒爱好者,从他的嘴唇一沾上
酒杯的边沿开始,他就变得滔滔不绝兴奋不已。
他说自己藏酒不如喝酒快,于是家里的壁橱,地
下室,洗衣房,车库,哪里难找,哪里就藏,“
这样才常常会有惊喜。”

据说葡萄酒在中国的最初记载应该
在司马迁的>里。但其实中
国人自杜康,仪狄开始,酒文化便在百姓中滋
生了。狩猎耕种,或陶罐,或角器,或竹桶。
。。酒成了无处不在的宝贝。无怪乎,即使连
上西天取经的孙行者,也被描写成一个醉仙。
到后来却不得不做了和尚,实在有些残忍。不
过依照那少林十三棍僧的说法,参佛的最高境
界莫过于“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可见
酒是十足的好东西,否则李白也不会“何以解
忧,唯有杜康”了。英雄无酒不成器,三碗不
过岗,喝了八大碗才有力气打老虎的武松若没
了酒性便无法使出浑身的胆来;即使金庸虚构
的令狐大侠,也是见酒眼开:望着那或竹,或
陶,或瓷,或木,或铁做成的一大摞酒杯,竟
然连性命和恩怨都全然不顾了。那查先生,胡
乱猜一下,也是好这杯中之物的。

看过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最不能忘的
是张国荣和梁朝伟一起喝一桶唤作“醉生梦死”
的陈酒。光影在镜头前转动着,把你转得头晕
目玄。而他们,捧着坛,仰头喝着,美酒下肚,
恩怨一切尽消。好一个“只愿长醉不愿醒”!

车开出拿帕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晕玄,但这感觉
如同“云中漫步”般,虽落不得实,却实在是
非常的享受。车有一些颠簸,微微闭上眼睛,
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随着离城市越
来越近,来时的无所谓现在慢慢变成了一种留恋
--对可以“忘却”的留恋。而我,莫名地,竟有
些妒忌起那些住在山谷里,能够守着一桶桶佳酿
那么恬静,那么喜悦,那么满足的拿帕人来。也
许,这就是酒的魅力吧。回望那连绵群山,我暗
暗称之:醉谷。

从那天起,我记得了醉谷拿帕人的忠告:每天睡
前喝一点红酒,你会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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