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红霞满天 于 February 18, 2001 13:09:41:

天行漫记

红霞满天

第一章 之童

之童今天自由了。

应付完了简单的语文，数学之后，趁阿妈还在小学
忙乎，阿爸去了另一座城市开会，之童跑到山后面
去找小朋友们。

他最喜欢的是看着阿旺他们放牧。他们放的，有牛，
有羊，很个别的时候也有猪。那真是一个帅得不得
了的勾当。阿旺和阿海，雄赳赳地领着一大群，昂
首挺胸地走，牛儿羊儿哞哞哞咩咩咩地跟着走，叫
之童看了羡慕得直冒泡。阿妈却不许他出来玩。他
必须提前认识那许多讨厌的生字。这就是有个小学
教师的妈妈的倒霉之处。

今天阿旺和阿海都在。之童和他们打了招呼，自然
又和花狗儿千恋万不舌地逗了半天。很快他们就要
收工了。阿海说，明天来斗鸡玩，我专门穿上表哥
送的运动鞋。阿海经常吹嘘他有个很厉害的表哥，
其实之童有时想他是白日做梦编出来的。之童赶紧
答应好好好。低头一想，明天不要阿爸回来了。要
是回来，妈一定不让我出来，可是阿爸一回来，一
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象手枪，游戏机之类的。。。
现在时髦“和尚爬山”的游戏，一不小心，和尚就
要重新点戒疤，机器会跟着跳，很下人呢。

之童想得犹豫起来了，两边的诱惑都很大，把他撕
扯得，难受。

阿旺说，走了！之童回答说，那就走巴！他们就走
了。

之童的心里怪空荡荡的。是因为小姐走了罢。小姐
也出门了。

小姐多多是家里和他最近的人。虽然她是爸妈计划
外的孩子，在大的姐姐们走了以后，她却成了家里
的主心骨。她对之童，则从来没有父母和大姐姐们
的严厉，而只有某种感应，叫他自己高高兴兴地同
她一起做些什么。

小姐有了一个对象，是关蒙城里工商银行的一个年
轻人，贰拾几岁就做到了科长。那人温文尔雅的，
干干净净的。之童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不过也不怎
么在乎。他只是在最近小姐决定调动，去了关蒙以
后，才感受到孤独的难受，他却没有把小姐的走和
那个人联系起来。阿妈总是在身边，但是似乎他的
身边并没有人。

。。。

今天之童就是在这样的孤独之中来到长坡。长坡是
小朋友们来放牧和玩耍的地方。长坡和长湖在一起，
长湖是外人认为风景很好的地方，所以老有人，一
队一队的人，但是之童和阿旺阿满却知道，长坡才
是真正好玩的地方。他们就常常赶着牛和羊，还领
着花狗儿，在长坡呆上半天。

长坡的春天，遍是浅紫的野花和殷红的杜鹃。麻雀
和锦鸡清脆地叫。把整个坡都叫得一跳一跳的了。

。。。

多多姐姐找了那个人，真是叫大家羡慕死了呢。

。。。

之童叹了一口气，有些自责。阿旺煽动他一起出去，
他总不肯去，眼见着孩子们开始冷落他了。扫大家
兴致嘛。他既不喜欢读语文，又不喜欢打打闹闹，
那他到底要什么呢？

他信步爬上坡去。心里一下子什么都不想了，两条
腿自己往坡上走去。噫，节节草怎么长到山上来了。
以前只有下面的金沙滩上才有的。覆明子也结了硬
硬的荚了。这种奇怪的，在春天结子的草。酸酸草
越来越少了。紫惊藤也是。。。不象在下边，热带
雨林的里边，它们令人窒息地张狂地满天里挂，把
橡胶树，芭蕉树都要缠死了。

山上面岩石越来越显明，石头上慢慢出现了苔藓。

之童突然被一根横陈的藤绊了一下。歪了脚了。他
爬起来，抱着痛脚，正看见了前面一堆石头上的一
个牌子：

“前面悬崖，小心靠后。”

之童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前蹭了
一步，原聪旅媸峭蛘缮钤āＵ饩褪墙鹕辰拇笙抗取?p>谷里阴黑一片。隐隐约约涌动着密集的树林的头。
两片悬崖凶恶地对在一起，上部几乎要碰到了。在
它们的脚下，湍流汹涌奔腾，从狭小的石头口挤过，
跌入东边的较为宽广的江道之中。

震耳欲聋。

这声音吸引了之童，他站起来，头探出去，远远地
望。那久远而雄壮的流水挟带着沙和石，还有树干
奔腾而下。

。。。

突然间，阳光哗地泻遍了整个山谷。那一块遮阳的
石头变了一个带着金边的剪影。阳光的暖暖的金色
将整个山谷笼罩。万丈红尘随着无数光柱激荡起舞
来，谷里的松树和桉树显出了橄榄绿来。

对着那个高高的绝壁，他感到从心底深处涌起一波
一波的情绪。他的脚不痛了。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嗓
子，对着对岸的悬崖大叫：

“噢--噢------噢------”

悬崖听懂了他的呼唤，它回答道：

“噢--噢------噢------噢------噢------”

满谷的树似乎也侧耳倾听他和它的对话。她们还笑
笑地交头接耳，并应和出低沉的和弦来。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之童在这个声和光的海洋里发呆了。微微的笑意浮
起在他脸上。他的光洁的脸被微笑晕染得光彩照人。

。。。

这样的发自脏肺的呼叫，对于有着纤细如弦的心的
之童来讲，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在他以后的生
活中，还有很多这样的时刻，有时他会被过度的震
动弄得不知所措，身心憔悴，但这样的第一次，这
样的又痛又快乐，是他多少年来都不能忘记，多少
年后，都常常记起的，以后的经历，再没有这次的
新鲜。

。。。

之童带着遗存的欢乐?回到家，以为阿妈会追问自
己的去向，于是偷偷地把满是泥巴的鞋子在门外换
了，从门缝里往里边看。竟看见小姐姐多多在屋子
里，和阿妈窃窃私语着什么。

。。。(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