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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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宛云 于 November 25, 1998 16:44:12:

天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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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宛云 于 November 22, 1998 08:14:24:

天文的故事

宛云


本文纯属虚构


1

天文最早的梦想是要当一个旅人,这个梦一直伴随她走了多年。
当年,她象一些大学女生一样,捧着三毛《撒哈拉沙漠的故事》
来营造这个梦,多年以后,她梦中的偶像还在硬撑着自己的时候
,天文却象一只咬破了茧的蚕,从这个梦中爬了出来,有点踉踉
跄跄的。后来,她对三毛离去的方式一点也不感到惊讶,甚至还
为她庆幸,多么好,她解脱了。
有一年,她被朋友带到一个刚离校的男孩家里打牌,那个男孩托
运的箱子立在一边,说起三毛,男孩立刻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
齐摆放着三毛的所有作品。她惊奇地打量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
孩,觉得他忽然间有了小说中人物的气息。他们没有在一起编织
什么故事,尽管男孩对天文表达了一切,现实中既没有可供营造
浪漫的风沙,也没有穿拖地长裙的机会,后来,他们在一起吃了
一顿平平常常的饭,象两个小孩扮了一次家家酒,她知道自己不
能入戏。
有一段时间,天文认定自己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来经历故事的,那
些伤感的、浪漫的、甜蜜的故事,她从书本上经历这些故事,并
盼着真能从这些故事中穿过,留下自己的身影。

在北大读书的日子是悠闲的,那是她心理上彻底放松的年代。大
一的时候,她穿着从西苑早市上“淘”来的外贸纯麻牛仔衫,理
一头齐耳短发,一付青春活泼的样子,她每天兴致勃勃地穿梭于
女生宿舍、图书馆、教室以及三角地和食堂之间,尽管忙碌,但
觉得天清地爽,无忧无虑。
从大二开始,天文的心悄悄萌动,她一头钻进法国作家贝托尔的
《变》里,钻进杜拉斯的《情人》里,忘了空间。看着周围行只
影单的女生都在青春形象上下功夫,觉得自己也在蜕变,像一个
在蛹中振翅欲飞的蝴蝶。
每天中午,都有个哲学系的男生端着饭碗来她们宿舍找她的上铺
,后来上铺告诉她,这男生对她有意思,天文竟迷迷瞪瞪得一无
所知。
大三那年,天文利用暑假帮助美院的朋友组织一个前卫画展,似
乎一夜之间,所有的画家都不约而同地前卫起来。天文有机会接
触到一大批崭露头角的画家,她习惯了他们的恶习,比如他们说
粗话,撒酒疯,只讲女人不讲卫生等。她很难把那些作品同这些
形象等同起来(后来,她发现这同当时自己总是渴望戏剧化人生
一样可笑)。她总觉得画家和作家有很多共性,只不过一个把这
些恶习沾上颜料刷在画布上,一个把它们吸足墨水写在纸上。
那时,天文迷上了围棋,怀里揣着一盒袖珍棋子,没事就找人摆
局。她唯一只赢过一盘棋,让她终生后悔的一盘棋,那个把人头
画下马背去看满地鲜花的杨林,输棋后第二天就自杀了。当然,
输棋不是他自杀的原因,但是天文知道,这是他自杀前最后的一
点希望,她没能给他。那盘棋无形中堵住了他的后路,生活中各
种细微的暗示都足以毁灭一个在生死线上走钢丝的人。
画展开幕的那天,不知谁请来几个汉语极差的留学生,随后还请
他们座谈。天文坐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人人脸上都露出期许,象
等待着册封。
有个美国学生清清嗓子说,西班牙有个毕加索,不知你们知道不
知道。
她在心里说了一句见鬼,这又不是识字班,不知道!我们只知道
齐白石。火气一上头,索性冲开几排人墙,破门而去。
第二天、有个黄头发的大胡子来敲她宿舍的门,说要借几本书。
是借口,后来约翰告诉她。当时,他的脸有些红。
天文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指着床说,坐吧。借书可以,但
你得帮我练口语。这人惴惴地站着,直说好。又说,我叫约翰,
是瑞典人,只会欧洲英语,不是你们喜欢的美音。
天文一下站起来,道,谁说我喜欢美音?我喜欢正统英语。五百
年前哪有什么美国?我要是有钱,先去巴黎看时尚,再去非洲看草原,美国根本排不上号。
约翰笑笑说,你看起来象一个刚出炉的面包。
天文有几分愕然,约翰忙解释道,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很新鲜
,很不中国。
这约翰看起来倒很中国,一点不cool,他像是给哪个香烟牌子作
过广告,有点“骆驼”味,那样熟悉的一张脸。
约翰来学中文,住勺园,他的中国女友在上海工作,接连几周不
给他写信,约翰就说给天文听。天文也不知自己在扮演什么角色
,既像长者又像妹妹。她天天同约翰出去吃饭,从加州牛肉面到
长征、红楼,北大西门外的饭店几天就吃了个遍。他们在吃上永
远有热情。馋极了,就去新雅吃烤鸭,或者去颐宾楼吃套餐,要
不就饥不择食地在路灯底下吃煎饼果子。天文喜欢吃肯德基,可
这竟是约翰大吵大闹从不要去的地方。他们经常去的是一家挂着
大红灯笼的东北馆子,那里的大拉皮油香四溢,老板每次都以九
折优待他们。看着约翰的吃相,天文常常可怜他孤苦零丁地吃了
这么多年黄油面包,竟不知菜和肉可以做在一个盘子里,真是苦
孩子出身。
约翰确实不富,他称自己是难民。不过,他好象很留恋这个角色
,穷而自由,哪个角落卖的肉包子都敢吃,什么补丁衣服都敢穿
。最讨厌的是,他不知在哪儿淘来一件绿军装,不伦不类地穿在
身上,招摇过市。天文只要一看到约翰这付打扮,二话不说,扭
头就走。约翰纳闷,这可是他心目中的崭新形象,那些行为艺人
绞尽脑汁,东拼西凑,还不如他这一下来得酷。他从校园穿过宝
塔、华表、走进东北饭庄吃大馅饺子,再在南门口的旧书摊买上
一本“毛选”。要是有人一路跟拍,约翰对天文说,那将是最好
的艺术作品,信不信,收到集子里会抢手。
别扯了!天文道,不知道的以为精神病院放假了,你怎么也跟美
国人一样不好好热爱自己的文化,专到我们东方来找佐料。你也
不问问我们老百姓愿不愿意看到你这身打扮。
约翰就说,难道不许我热爱子弟兵?我可是诚心诚意的,最次也
是个移动广告吧。你们的文化悠久,可是国门一开,男女老少还
不都吵着要迎头赶上。你们古老的东方到底有多少宝贝?你们的
文化有魅力,可是在你们年轻一代那里怎么就不吃香了?他们除
了看好来坞就是听“夹克衫”。看看你们那些姑娘追在美国人后
面那份热情,把他们惯得牛气冲天。以为自己是法定的世界样板

天文道,我可没跟在美国人后面,不过跟在你后面也够招眼的,
别人哪分得出你是不是美国人。不过讲讲清楚,是你先来找我的
。美国人见了谁都说Hello,可掉头就忘,我们中国人可不这样
。当年越南多穷,我们支援它了啊,非洲落后,可我们也分点口
粮给它啊。我们有情有义,不以貌取人,哪里是说一声Hello
就bye-bye的露水民族?不管怎么说,是你先来找我的,而且是
预谋的。你看我不会说奉承话,看我不买洋人的账,就来和我做
朋友,不是吗?
约翰抓住她的手,咱们吃饭吧,咱们今天去哪儿?
天文就说,我要吃方便面,我要喝食堂的小米粥。
约翰道,不吃好粮食。
天文使劲拥他一把,喂,你怎么这么快就什么都会了?

2
约翰爱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假如只听声音,你准以为他
是个京油子。
那段时间,天文迷上了约翰的CD,她在那里第一次听到Bob
Dylan, 这该死的罪证,约翰老以此要胁她也是个美国迷,更要
命的是她还在他那儿听到了 John Lenon和Paul Simon,都让她
登时爱得一塌糊涂。她这才发现自己有一双无法挽救的通俗的
耳朵,听多少张古典也没法把这双耳朵从吉它、架子鼓以及沙
哑的声音中拽出来。她没事就跑到约翰的宿舍里听歌,有时约
翰看书,她就把自己装在耳机里,听个昏天黑地。后来,北京
某家杂志举行了一次英语歌曲大赛,天文凭一曲Bridge Over
Trouble Water拿了个大学生组女声通俗唱法第三名。那天,约
翰招眼地上台给她献花,下面掌声如潮,天文第一次感受到作
明星的滋味,很煽情。
天文与约翰一览无余的关系就像兄妹,别人以为他们在恋爱,
可天文却混沌不堪,他们毫无警惕地牵着手走路,毫不客气地
抢自己最愿吃的东西,斩钉截铁地自私。天文吃剩的,约翰能
毫不迟疑地拿过来接着吃。而吃得满嘴都是的约翰又会掏出纸
巾给天文擦那张油嘴,那时的他可一点也不美国。
天文把她最喜欢的同窗尤寒介绍给约翰,可约翰买了橘子却只
分给天文。天文怎么使眼色他也不懂。尤寒后来说,没救了,
你等着吧。天文追着问什么意思?尤寒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你
要不是智商低,就是有毛病。那个大胡子爱上你了,小姐!
熄了灯,天文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是自己的梦想吗,爱一个革
命同志般的大胡子?什么心跳,什么触电,怎么全没感觉到。
她想起罗大佑的《爱人同志》,“每一次闭上了眼就想起了你,你象一句美丽的口号挥不去。”约翰很容易就能挥去,倒是电影里那些加了调料的眼睛总也挥不去,是不是自己真的只能爱那些编造出来的东西,还是时代本来就有顽症,大家都逃不出它的定数?
那时,天文常坐在约翰自行车后坐上在中关村一带转悠,约翰
大撒把,车和人在马路上扭大秧歌。街上的人都回头看他们,
吓得天文直擂他后背。
去小过年吃家常菜,刚一落坐,天文就说,你能不能少点西式
表演,多点东式含蓄?
约翰道,没关系,开放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大家都需要适应,
下次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约翰到上海“探亲”的时候,天文就“不远万里”地去送他。
他们在火车站的小饭馆吃饭,边吃边聊。小饭馆又脏又破,茶
杯满是污垢,天文每喝一口都要打一次颤颤。可约翰满不在乎,
他们能一直吃到打烊,然后,就在火车站周围的街道上溜达,
等火车进站。在站台上与约翰话别最符合天文的心愿,好象他
要去的是那么一个只能呆一两天的地方,而这里才是他的家。
那时,天文感觉就像送一个亲人去远行。她惯常的动作是拍拍
约翰的肩膀,说句早点回来。而约翰总是车开了还在大喊大叫
,有一次他喊得竟是“家”里有几个香蕉,在门后面的架子上
,快去吃掉,不然烂啦。
那段时间,约翰只要不去上海,就每天来敲天文宿舍的门,两
人骑脚踏车满世界找饭馆,乐此不疲。有一次,他们从北大骑
车到西直门,碰到顺眼的饭馆就下车,一路吃将下去,一直吃
到西直门的麻婆豆腐,然后把自行车一扔,乘大巴去美术馆看
罗丹大展。他们在人头簇动的展厅里不停地运动,一边看罗丹
一边帮助消化,从中午一直呆到闭馆,每件作品都前后左右地
看了不知几个来回。天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庸俗的方式来消
化大师,可事实上,这方式显然能让她更多地同大师呆在一起
,更透彻地领悟大师而不是相反。出来后,天文看看天,很高
,很蓝,有大朵的云,那也像大师的作品,再看看大胡子约翰
,像《圣经》里的哪个人物,天然该被罗丹选中作模特儿。
他们再从西直门一路吃回来,伴着艺术的话题。吃啤酒鸭的时
候,天文执意要付钱。约翰就把天文递上的钱用橡皮筋绷住弹
回去,天文反弹回来,约翰再弹回去。这样弹来弹去的,直到
一张钱落到汤里。
他们围着火锅吃得鼻子拉蹋,互相谁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还
精心地从盘子里挑出一根头发,然后没感觉地照吃不误。有一
次,约翰问天文粉条是什么,天文就照搬三毛的说法,告诉他
是雨,而且是中国雨。约翰顿时喜欢了这个说法,每次吃饭,
都张口要“中国雨”。后来,他们在宿舍聊天,正好灯线横到
约翰肩上,“中国雨”,约翰说着张开口去咬,顿时屋里一片
漆黑。天文觉得大胡子约翰近得就象一片空气,浓浓的,有股
异味。
约翰把自己在北欧的经历告诉她,那么一大堆故事,能写出一
篇小说。可惜当时,天文的英语还没好到能听懂一切的地步。
她只大体知道他以前有个女友,有过一段交往,彼此伤了心。

有一个冬夜,天文和约翰一起去爬山。约翰把天文的手收进自己
的口袋,天文觉得自己在约翰的大手里象一个俘虏。那个夜晚,
约翰背着她从山上下来,他们浑身冒着热气,奇怪的是,这热气
里全然没有欲望。
那是一个少女的爱情,这样的爱情仅限于把自己的手交给对方,
那样的爱情象那样的年龄一样,是春天的初雨,一次,缓缓的,
却能浸个透顶。虽然天文的眼睛也常常痴迷,但她的旅途才刚刚
开始,这个世界只对她掀开了一角,她连仔细看一眼的欲望都没
有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下面。
约翰去山东旅行,从泰山上给她带回一朵白白的小花。他小心地
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一迭纸巾,一层一层揭开,那朵小花就
躺在里面。那是一朵普普通通的白花,普通得谢一地都不会有人
捡,但约翰的眼里却满是惊奇,好象里面包着整个春天。那一刻
,天文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朵花后来被她压在玻璃板下,
压出一个绽放的形状。
他们在埃德加·斯诺墓前约会,约翰牵着她的手,拉她到树林深
处。天文的心开始剧烈地抖动,她不知将会发生什么。
约翰捧着她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吻过去,象清点自己的财
产。然后是她的发丝,她的眼睛,她的下巴,天文在满天星斗的
注视下感到了晕眩,象一块冰要化了,但她依旧害怕,她浑沌地
拨那双滚热的手,小心地躲避着,象躲避一个过早到来的归宿。
他们没有惊动沉睡的灵魂,约翰说这样也好。
这样的夜晚是平静的,但不是故事涌动前的平静。它平静得象未
名湖的水,远离海岸,远离咆哮,那枚圆月映在里面,同在天上
没有什么两样。后来,约翰教她唱一首北欧的歌,有几个打着灯
笼的萤火虫加入进来,月光下,约翰的眼睛清澈透明。
不久,约翰要回北欧,临行前,给了天文一本《赫尔曼·黑塞小
说选》和一个红木雕漆盒,那个木盒上面用银漆雕着花鸟,里面
装着几枚北欧的硬币。约翰说,我用这些硬币买你的念头,求你
把你的每一个想法都告诉我。
后来,天文也装进去一些中国的分币,她不知要装多少才能使它
们碰撞得最响,好让约翰听见。那一年,天文19岁。
走之前,约翰约她见最后一面,她竟因了一件小事没去。后来,
她收到约翰的一封信,说他在万头簇动的火车站到处找她,找不
到,上车后又下来找,还是没有找到。他知道,他再也没办法把
她找到了。
这话果然应验了,天文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约翰。她从学校毕业后
,几步就跳出了熟人的视线。后来,她辗转听说约翰又回到了中
国,带着两个混血儿,就在离她不远的建筑学院教书。
天文有几次经过那所学院,却没有了面对约翰的心境。她喜欢约
翰在她心里所保留的形象,兄长的,亲人的,她还保留着那能买
走她念头的盒子,他们呼吸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这足够了。

天文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人物和情节其实都在银幕上,她情不自禁
地要隔着理想的雕花玻璃来看现实。
她已经不再读《简爱》和《包法利夫人》,现在,她喜欢
Age of Innocence里的阿瑟,其实,应该说她喜欢的是那个演阿
瑟的演员(他还演过昆德拉笔下的托马斯医生)。她喜欢这种未
果的爱情,永远在心里存着美好,不必等到曲终人散。为此,她
到处寻找以前没看过的Martin Scorsese导演的影片。直到看过
Good Fellas和Taxi Driver为止。后两部片子把她看得直喊可恶
,同一个导演怎么会如此南辕北辙?这显然不是她所喜欢的东西

3
几年后,天文飞往巴黎,她从那本黑皮导游册子上查到莎士比亚
书店的地址,换了几次地铁去找。
书店终于找到了,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古典。在那儿,天文意外地
看到一个奇怪的画展广告,上面印着土里土气的中国花布,怎么
会是中国花布?天文心里秫然一惊,再一细看,心就咚咚跳起来
,那上面竟然印着约翰·皮扎特个人画展。
约翰的画展,十几年没见,此约翰是彼约翰?
书店未及细看,天文抄了地址就赶往那个画廊。
画廊说起来很小,只有两间100平方米的大厅,天文几乎一眼就
看到了自己的画像。那是自己,但不是同约翰在一起时的自己,
那时的她阳光灿烂,而画面上的天文却忧郁、奢华,还带着几分
傲慢和颓靡,一付世纪末的情绪。天文顿时感到一种不祥。
约翰画的,大胡子约翰,他们从未彼此属于过,但却曾经近得没
有距离。
再一看,旁边标着“已售出”的字样,天文不知所措地站着,忽
然想到约翰应该在这儿,便四下巡视。这时,她看到了画家介绍
:约翰·皮扎特(1957-1996)瑞典人。天文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几乎是跳跃着读到最后,19××年-19××年在中国北京大
学学习汉语,···19××年夏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一中国餐馆饮
弹自杀,死因为“抗拒信息垃圾对个人空间的全面占领”。
这时,天文看到了有人拿相机在对准她,还有人在远处议论她,
她四下看去,画廊里不多的几个人都在向她这边张望。一个画家
模样的人走过来对她说,小姐,你的名字叫天文?
天文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那人接着说,请跟我来。
天文跟着那人走进一个墙上没有一点空白的房间,那人递上名片
道,我是约翰的代理人。能否出示一下您的证件?天文木然地递
上自己的护照。
那人仔细看罢,道,约翰把这幅画的所得60万法郎给你。请随我
履行手续。
天文定定地站着,象过了几个世纪,她咬住嘴唇,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要钱,我要画,我不想卖我的画。
外面的阳光象从云端射出的,很亮。天文一个人走在街上,心里
有一个极温柔的声音在叫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她回过头去,只是
一个回头的动作,那动作缓慢得象电影里处理过的镜头,她在追
望逝去的日子,那样的日子里,有一个人曾经与她如此近地走在
一起,象一个影子,有时就溶在一起,可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过,他们彼此还是自己。
约翰,你所抗拒的时代还是大踏步地来了,它比你的步子大,赶
在你的画展之前,你忧虑什么呢?你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连过
客也谈不上,你只是一个匆匆闪过的背影,你忧虑什么呢?如今
,你永远不必去过什么地球村的日子了,你有了自己的日子,清
清爽爽的。在西藏,雅鲁藏布江大拐弯的地方,有一个地方叫墨
脱,那里据说是世外桃源,当然是你喜欢的桃源。那个地方是修
不通路的,一修好,就被冲掉了,那大概是神所保留的最后的净
土吧。
约翰,你到那里了吗?
天文回过头来,前面一个男孩在逗一只鸽子,那个男孩拄着双拐
,眼里却闪烁着夺不走的健康,那是一种对将要开始的新生活充
溢着满怀希望的健康,那样的健康竟然如此醒目地陈列在一个残
疾的孩子身上。天文终于找到了理由,她站在那里,全身放松,
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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