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美利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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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大立 于 December 02, 1998 09:06:14:

送交者: 大立 于 December 02, 1998 04:32:35:

这几天,我就要离开这块令无数人向往,留恋过的土地。此刻的我,既没有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那份潇洒,也缺乏“相见时难别亦难”的那
种惆怅。感觉倒象远足的行人,又要告别旅途中的一个驿站,虽然连我自己都不
清楚将要走向何方。

  没到过的风景总在吸引人们前行,无奈“千山万水脚下过,一缕情丝挣不脱
”。只想多年以后,还能有今天这样“向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的
心态。

  想起从前唱的歌,“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却发誓要带着你远走到
海角天边”。而今,天边是愈来愈近了, 家,却越来越远。但愿不要迷失在这
前行的路上,但愿满天的星光,会永远照亮着我的家门。

  在美国几年的生活,转眼便成了过眼云烟。以我个人的感觉,与国内相比,
“美国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一个战场”,实在是个形象生动的比喻。
在当今人类文明最为发达的美国,我的脑海中却不时浮现出象“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以及“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一类的诗句,这
不能不算是自我的一大迷失。

  美国曾让我迷恋,又终于得以解脱。如果这种病症不会复发,至少我今后的
生活中会多一些安宁,少一些相思之苦。我离开美国,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感激之
情。

  在国内时,常听到一种说法,美国比中国先进多少年,有人说几十年,有人
说一百年。果真如此,我便在今生今世就有幸过上了儿辈孙辈孙孙辈的生活。不
过在我看来,再过几十年一百年,中国也不会变成今天的美国。你能希望五千年
中未发生的事情发生在下一个百年吗?诚然,美式的民主,自由与法制,有我们
可学之处;美国的强大和富足也是我们努力的目标,可是你认为美国文化替代得
了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吗?你认为自由与富足就是我们所渴望的全部的精神家园吗
?就象成为美国公民,也改变不了黑眼黑发黄皮肤的特征,改变不了祖先烙在我
们身上的中国印一样,就是百年千年之后,中国也不可能成为美国的翻版。不管
你为之骄傲还是羞于承认,流淌在心里的血,携带在体内的基因,都注定了这个
无法更改的事实。

  有时,我想起象我侄女那样在美国长大以及不少在美国出生的中国孩子,不
管他们拥有什么国籍身份,从本质上讲,仍然是中国人。如果他们从没有机会接
受或曰享受祖先几千年留传下来的博大精深的文化,感受象“李白乘舟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种纯粹中国式的朴素洒
脱之美,脑子里想到的只是在美国这块土地所能看到听到的东西,象汽车洋房,
火星月球之类,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也有些欠缺呢?

  我还想起万里之外的朋友们,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以及那些古老
的诗句,“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
下”。

  有朋友说,出国是一条不归路,只有失败者才能回头。虽然有些偏激,我也
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回头的压力。也许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也许仅仅是不想“我曾
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心中有个恋人,身外有个世界,我不知道我应该属于那一个?”远方的家
园就象珍藏于心的恋人,尽管那么渴望去闯荡外面的世界,对家的思恋却时时痛
在心底。在每一条通往前方的路上,似乎都看得到家的影子,那里,才是我最后
的归宿。

  在离开这块土地的时候,我却没有能力吟诵出一句象样的东西,只能在心里
默念一遍前人的诗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作别
西天的云彩”。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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