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泉,第四,五章;作者: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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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四木公子 于 December 09, 1998 10:06:20:

送交者: 四木公子 于 December 08, 1998 03:45:21:

回答: 寻泉,第三章;作者,多事。 由 四木公子 于 December 08, 1998 03:41:20:

第四章 离开

天蓝蓝的,飘着星散的云朵。可城市的天空总像罩在一层灰色的纱里,看不

透彻。我无目的的前行。如果说上高中的那年只是我感觉孤独,那么现在我

则彻底迷失了。这是个陌生的城市,有着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生活规律。我不

懂也不知道怎样去适应它。嘈杂的人群随着时间的流失渐渐地散去。我抬起

头看看太阳,如果这里的太阳和山里的一样,那么现在就是九点过五分。一

群欢笑的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在一个大大的广场前排着松散的队伍。

广场后面是一个大铁门,铁门上面的水泥衡梁上写着:“儿童公园”四个大

字。我静静地看着,这是我来到这城市以三天,看到的唯一欢笑的,有生气

的人群。他们终于排好队在老师的带领下走进公园。我慢慢挪动脚步跟上

去。买了张票,我走进去。公园里有两片人工的草坪,和各种各样的花。

迎面是一个漂亮的小建筑物,写着北京站。我很奇怪,便靠过去往窗口里

看。里面做着一个年级不大的孩子:“要买票么?”我看那群孩子嬉笑着

绕过建筑物,便也点点头。我拿着票追逐着孩子们的足迹,一股臭气却扑

面而至。我像那个方向看去,是一条黑绿色的水泡,我不自觉地移动脚步

向那沟边走去,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我一班。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

污浊粘滞的水和冲天的臭气。我注视着那水看了很久,我的心在扑通扑通

地跳,一个声音在我的脑中响起:“看,这就是你,一滩臭气熏天的水,

里面全是没人要的垃圾。你没有家,你流浪,你偷窃,一个小偷,肮脏的

扒手。”这是什么?是我祖先的声音么?我惶惑地站起身,要吐的感觉重

新涌上喉头。我转身跑出了公园,爬在墙脚里大吐。直吐到口水变成绿色

。咽喉直到胃间有涩涩的味道。我扶着墙站起来,我是小偷。我已经是了

。我恨这座城市,是这座城市把我变成了小偷;我恨我的学校,所有人都

冷落我;我恨那个我救过的女孩,她使我离家出走;我不恨我的父亲,我

想恨他,可我不能,我不但不敢恨他,甚至想到他的时侯,心里会升起温

暖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恨他?我要恨他!我开始在大街小巷中

飞快地跑来跑去,直到我又累又饿,连天也黑下来。这是我一天里跑得最

远的记录吧?找到一家饭店,我要来酒菜大吃,酒越喝心情就越好,直到

天渐渐地黑透,饭店要打烊了。我从饭店里面撞出来,跌跌撞撞一步三摇

。突然我高歌起来,唱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会不会吵醒别人我也不在乎。

更何况,我认为我的歌声就算把人烦的要死,也决不会有人抻出头来骂街

。这个城市里的人,太孤独,相隔也太远了。父亲说过,城里大多数人都

很怕事。现在我知道那是为什么了。父亲?他把我赶出了村子,他怎么忍

心?他既然忍心,我又何必去想他?父亲的教导,诸如人之初性本善性相

近习相远之类的话,也就该忘了。而他老人家说过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和

其他的很多很多的,和怎样去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在实实在在的社会中生

存的教导慢慢回到我心中:在一个陌生的人群中,你一定要让别人怕你,

才能活得很好。我不知道这话是父亲什么时侯对我说的,只是胸中的酒意

让我想到了这些。抬起头,我看到一个黑黑的影子在街对面的大树下,我

觉得很奇怪,便跌跌撞撞地靠过去,想试试这法子好不好使。走近几步,

我后脑有些发炸,前面是危险。那是两个人,一个是男的,另一个是女的

。男人是个跟我差不多的半大孩子,而女人却有十八九了。男孩身上穿一

套精美漂亮的蓝色中山装。那料子在黑夜里显得十分柔和。他掏出一把钱来

摔在女人脸上:“别再缠着我,不然我把你扔马家沟里去喂鱼!”女人

抓住他的袖子:“五哥、、、、、、。”男的巧妙地一挥手,袖口从女人

的手中滑出来:“滚开!”他飞快地走了,临走时看了我一眼,把我的酒

意看醒大半。他眼中全是疯狂。只有疯子才会有那种眼神。女人弯下身去

大哭,对这他的背影放声大叫:“马家沟里没有鱼!”

看来这法并不好用,我总不会比疯子更让人害怕。我克制住叫住那小子的

冲动,向前走。还要有多久,我才会走到路的尽头?夜越来越黑,也越来

越冷。我打了个哆嗦,想起一个有光,有人,那里的人还会跟我说话的地

方。是不是可以回去?我偷到的钱才花掉小半,四叔会不会很高兴?我

回到了那个半截的楼里。

 

四叔似乎很高兴见到我,他让赵群去给我拿些好吃的。我摇头:“我吃过

了,四叔。”然后我把花省的钱放在四叔面前的桌上。四叔的眼眯成一条

缝,我花了好多,可乘的更多,有三十多元钱,简直是一个普通工人的月

薪。凭赵群等人的手法和他们的做案对像,他们跟本就偷不到这许多。四

叔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眼:“哪里来的?”

我觉得自己很有权力昂首挺胸:“偷的。”

“哪里?”

“跟赵群一个车。一趟十六个人。”我用胜利者骄傲的目光盯着赵群,他让

我挨了出生以来的第一次揍。我以前只打过人,从来不知道被打是这么痛苦

。更何况,在这里我无处可去,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定下来。我不想让任何

人压在我头上,就向我永远都要得第一一样。

“这么说你是个高手?”四叔的脸变得很难看,他的嗓音沉下去:“你个小

王八蛋知不知到这个狗娘养的城里从来没人敢在一个地方偷这么多的钱?

你当这里的警察都是死人?一辆车上十几个人丢了钱警察还能在家里下棋

吗?!”

我的脸也变了,我发现自己错了,他说得对,一辆车上有十几个人丢了钱,

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我想到四叔会用什么法子对付我,我的动作比我的

大脑要快得多,只一转身,我就撞开塑料布封着的窗子,前半身越出楼外。

我的双脚被人抱住,

 

寻泉5

提交者 : 多事 于 北京时间 14:43:39 07/02/98:

第五章 五哥

天渐渐的亮了,我站在窗前,看着光的变化,看着天由黑色慢慢地转为

白色,再变蓝。窗外的树下,一个穿藏蓝色中山装的人一直在看着我,

他一动不动。我的脚因站立过久而变换了三四种姿势,可他连动都没动

过,似乎连眼都没有眨。曾经有那么五六分钟,我很庆幸是他在看着我

怕我逃跑。如果换成我看着他,不让他逃,恐怕他早就逃了,我也死了

。但我又能活多久?这个问题困扰了我整整一夜,我已经确信我很怕死

。我才十六岁,我还没上过大学,还不知道人真的长大后,为什么会活

得那样苦。我还没寻到泉的源头。如果父亲知道我死了,他会怎么想?

会无动于忠么?有好几次,我想推开门叫门外的人把四哥找来。我想问

问他到底要问我什么?我会告诉他我知道的一切。可我没有,我没脸去

拉开那扇门。人生中,是不是会有很多事是我没脸做的哪?他只不过是

要问我一些话,我又没什么秘密,这样死去是否值得?是否太愚蠢?当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医院院里,几个穿蓝色中山装的人走下车的时侯,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但我的脑中不再纷乱复杂,我的命是上天给的,在

别人的眼中不值一文。别人不在乎的事,我更不需要在乎。我是社会的

弃儿,不如死了干净。我的心中满是自哀自怜,我的鼻子一次又一次的

发酸,可我没有哭。我转过身,笔直地坐在屋中唯一的拿张椅子上。在

别人的眼中我虽然什么也不是,可我的胸要跟他们一样挺。他们可以杀

了我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踩死后便忘记,可我要坐直,我有我的一生,

不管多么短暂。我想通了一件事:我活过,为自己活过。

门被踹开,一个满脸杀气的孩子走进来,他直盯盯地望着我,眼中没有

一丝理智:“就是这个人?”他的声音流里流气,全不像我昨天见过的

那两个人。


他身后的人一直低着头,好像很怕被他注意:“是,五哥。”

五哥回过头,满脸的不高兴:“我操,你真虚伪,你什么时侯这么怕过我?”

那人一脸畏惧的样子:“现在。”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怕我?”

“我想让他怕你。”那人无可奈何地伸直双手。

“让他怕我?你以为你怕我别人就会怕我?你不想想从来都是我怕你,你

一怕我我先怕了?你平时不是拿老爷子压我就是拿龙哥压我,我还打不过

你,你突然表现出一副很怕我的样子,我很心虚呐。操,在车上也不商量

好。”五哥四下看看,发现我占据了椅子,他就坐到床上,“老兄,你认

不认是黄瘸子?”

我看着他,他梳着板板的中分,发下是疯狂的大眼,嘴角挂着一千多个不

耐烦。似乎他比我还倒霉。我没回答。五哥猛一拍床:“你他妈聋了?我

问你话哪,你认不认是黄瘸子?”

我依旧坐得笔直,不管这个五哥是疯子还是傻子,我说真话还是假话,在

这些人的眼里我只是个小王八蛋,毫不重要。我要让他们知道,对我来说

,我自己很重要。五哥火了,他跳到我面前,一个嘴巴向我打来,我低头

躲闪,他的手在空中灵巧地一转,也跟过来。我身体向下滑去,脚跟用力

,身体便向前窜出,并回击他的腰眼。他另一只手握成拳,跟我的拳撞在

一起,我感觉到他的力量和他拳的坚硬。我退开一步,他也有轻微的晃动

。我心中有忿忿的不平,如果我昨晚睡足的话,决不会输他。五哥裂开嘴

,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他的牙透出一种乌突突的光泽。他的脚从左下方

搂向我的软肋,我没有硬接,他的体力比我充沛,冒险不是好事。我迎着

他的脚下滑,右脚铲他金鸡独立的小腿,他的腿凌空而起踢我面门。我的

手顺势一托,他的身体飞起来。很遗憾,他不是被我托起来的,只是借力

上跃。他的双拳凌空击下,带着他的冲劲、体重和力道。我不能硬接,索

性向前窜去,想闪开他的功势,同时撩出一腿取他面门,做为阻敌之用。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在侧头避开我腿的劲风的同时,猛一张口,恨恨地咬了

我一口。我气得混身发抖,他则掏出手帕抹嘴,边理直气壮地指着我怒问

:“你这人讲不讲公德?几天没洗澡了?”我扑过去,在扑过去的同时,

我的腑部被他恨踢了一脚。我不在乎,他就算打得我吐血,我也要揍他。

在我抱住他的同时,他也扭住了我,我们同时滚倒在地上。我从他扭我的

方式上看出他绝对善于此道,可惜,是我先攻击他的,我已经想好他的对

应方式,所以,我先挥起了拳头。更何况,我不在乎我的外貌甚至遗容,

他是五哥,他有随从跟班,出入高级场所,他会不在乎么?他不在乎,不

仅是不在乎,而且满脸的兴高采烈。我们乒乒乓乓地互击对手的脸,鲜血

从他的眼角和嘴角中崩出。我的血也四下飞溅。他没有喊,没有叫,他的

眼睁得大大的盯着我的眼。我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眼上,可他连眼皮都

没有眨。同样,他也醉心于攻击我的眼睛,我们似乎在较量谁的眼睛可以

经得住千锤百练,我根本就忘了打架的原则。终于,他眨眼了,只一下,

但他眨了。他哈哈大笑,一脚把我的身体蹬在半空中,他的拳也恨恨地打

在我的心口。他没忘记怎么打架。我心口阵阵地抽搐,半跪在地上,满心

的懊悔。现在的我彻底没了反击的力量。

他没有继续攻击,转身坐到了椅子上,笑嘻嘻地看着我。他有着跟四哥一

样动人的微笑:“不错么。”他的声音中不再有流里流气的音调,也变得

跟四哥一样温文而雅。一瞬间,我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有权操纵生死的

人。决不能在这种人面前低头!我挺起胸,站直。五哥很不耐烦地舔舔嘴

唇,露出很看不起我的倔强的样子,又恢复了刚进门的神态:“$^%#$#!

我就是看不惯你挺胸抬头的样子,我他妈欠你钱么?你跟我装倔?”他指

手划脚,口沫横飞。

有一个冰凉邦硬的东西顶上了我的后脑,那是枪:“坐下。”持枪的人声

音很平静,也很和气。我没坐下,我可以坐,但不会坐在枪口下。我们相

持片刻,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决心,便撤走枪,依旧和气地对我说:“转过

来,我要打得你坐下去。”五哥愉快地拍起手来:“好好好,仁兄好久没

打人了,我瞧瞧,我瞧瞧。”

我慢慢转过身。他的个子不能算很高,但比我还是要高上半个头,身体也

比我壮得多:“我叫陆仁。”

“赵家臣。”我不需要隐瞒,也没有别的意思。我的前程无非是被直接送

入医院的太平间。但我希望能公平地被打进去,而不是被子弹送进去。为

了这个,我给了他们同等的尊重:互通姓名。我希望能换回他们的尊重,

这希望很渺茫,一个注定要死的,被猫玩弄的耗子会得到猫的尊重么?当

然不会,陆仁的眼中只有征服的欲望。他不再说话,迎面一拳。他的拳带

着强劲的风声,比五哥的拳要重得多,就算我体力充沛时也只能躲开。但

现在的我却和双手硬接。我心中全是怒火,我没必要退让,是他们找上我

的,不问我是不是无辜。一股巨大的撞击从手心传到我的双肩,又从双肩

下震到肺腑,震动着我的脚。但我挺住了,心中的怒火燃烧着我的每一跟

神经,也烧着我口中淤血的腥咸。

陆仁的第二拳停在空中,慢慢收回去。他笑了:“好小子。”

五哥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这狗卵子疯了。他妈的比我还疯。”他站起来

拍拍我的肩,我应声倒下去。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并发誓,下次决不硬接别人的拳头。

从医院里出来时,正是夏末时节。太阳干燥地烤着我的后背,我处开常做

恶梦梦到五哥拿着我家祖传的刀来杀我以外,一切都和我刚来到省城时没

什么两样。我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飘忽不定。凤院的人自我上次晕倒后再

没有来过,我搞不清自己是该感谢他们从警察手中救了我,还是该恨他们

浪费了我一个月的大好时光。其实,我又有什么时光?出了院就代表着开

始寻找可以吃的东西。我懒得再偷东西,有好几次,我的手不自觉地插进

别人的裤兜,但我的脸总是要红,而且烧得厉害。我一步步地往前走,总

会有办法的。

天还没亮,我便被饿醒了,咕咕叫的肚子在埋怨我为什么白天总是不肯偷

钱。我无聊地坐着数星星,凤院是真他妈的有钱,我在医院住单间不算,

每天都有大鱼大肉。我咽了口唾沫,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早知道城里这么

难混,我还不如呆在森林里不出来。至少不会挨饿吧?天渐渐地亮了,我

决定在没想好下一步行动前之呆在原地,这可以少消耗点体力。从清晨想

到了太阳西垂,处开偷钱以外,我似乎只有等死一条路可走。我不禁长长

地叹出一口气,还是回家吧。卧虎村是回不去了,可我能进山。没准十几

年之后,人们会编出另一部叫做白毛男的剧。一位老人从我身边走过时弯

下了腰,在我的脚下放了一个五分的硬币:“年级轻轻,找点活干。就算

去抗大个,也比要饭强。”

我瞪着他的背影想对他说我不是要饭的,如果我还有力气站起来,我会不会

会追上去把钱还给他!我站起来,却没追上去。我想起父亲说过的一句话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找到一家饭店,买了一个馒头,兜里还乘

下一分钱的剩余。对着服务员蔑视的眼神,我试着开口:“请问,哪里有抗

大个的活?”我虽不知道什么是抗大个的,但我无路可走。

服务员竟然对我笑了笑:“随便哪个工地都有,你往东走,过两条街就有个

工地,去问问吧。年级轻轻,挺着腰板做人。”我对他的鼓励笑一笑。有

胳膊有腿的人确实不该做小偷。

那个工地很好找,馒头还没吃完之前我就跑到了。那里乒乓的声音很响,我

叫住一位中年人:“大叔,这里有抗大个的活么?”他放下手中的麻袋,上

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小伙子,那活伤身那,你干过么?”我摇头。他又抗

起麻袋:“你去找王头吧,他在前面的窝棚里。有一脸大胡子。”

我进了那窝棚,窝棚里堆着各自种麻袋和碎砖头。三个人在里面拿着一张图

在比比划划地聊着。我不敢出声打扰,又退出去。过了一会,有两个人走出

来,其中一个见我在旁边老老实实地站着,很奇怪:“你找谁?”“请问王

头在么?”里面有人问:“什么事?进来。”我走进去。那人个子不高,有

一双凶巴巴的眼和一部威武的大胡子。“您是王头?”“嗯。”他大概看

出了我来的目的,知道我这种人用不着他寒喧。我现在不再是进城的毛头小

子了,我知道自己的身分和地位,也不在乎别人的冷眼:“我想抗大个。”

“叫什么?”“李刚。”“多大了?”“十八。”“哪里人?”“海拉尔,

李家村。”“干过么?”我沉默下来。他撇了撇嘴:“第一次出来找活吧?

撒谎都不会。我这里到是缺几个力巴,不过抗大个挣的虽多,能干的确少。

那不是抗几袋米几袋面的活。你行么?”

我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段小指粗的钢筋,扎马站稳吐气开声,钢筋在我手

中渐渐弯曲。王头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苍白地望着我。我扔下钢筋,把手

背在身后。他缓缓点头:“行。你有把力气,能掰钢筋的人我他妈的还是第

一次见到。李头!来瞧瞧。你们李家祖坟上冒清烟了!”他的嗓门突然放大

,我的耳朵被震得啧啧做响。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汉子走进来:“矬子出高

声,你他妈两天不叫第三天早早的。”

“我给你找个伙计,给他吃饱了,明天上工。一天五块钱。”

李头侧过头瞧瞧我,又瞧瞧王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操,你发什么颠疯

?这小子两天就得累死。”

王头拍拍他的肩:“我王忠什么时侯看错过人?记得给他吃饱,明天开始扣

伙食。”

李头不在说什么,冲我招了招手。我跟上去,一天五块?用偷的好了。

在工地的一个月,我才真正懂得什么叫生活。每天天没亮,我们就从麻袋铺

的地铺上爬起来吃饭。饭是馒头夹肉,每个馒头都有半斤,里面大块的肉也

有足两,一顿我可以吃掉六个。天刚透出光,我们就把杠子搭到肩上,六个

人一组,抗着钢筋水泥的预制板一抗就是一天。午时我们坐在暴土扬长的工

地上吃着同样的饭,只是多了几条咸萝卜。晚饭后人人都像死狗一样横七竖

八地睡下,只有我在默默地看天。这就是我的一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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