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故事--郑远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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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J-G 于 December 09, 1998 10:33:16:

送交者: J-G 于 December 07, 1998 18:36:59:

美国佬范彼得曾经在北京语言学院做“外教”,
如果我不是在最后关头认真了一下,也许,我现在应该
正与他手拉手走在名泥塑大的阳光下,我的一辈子将
和现在完全不同

〈“一辈子”的故事〉

我与范彼得第一次见面时,正是1996年的圣诞节。那年我只身
艺人在北京谋生。在拥挤不堪的公共汽车里,我的婶子被挤成
了斜斜的150度,车窗下面不时疾驰过一辆辆漂亮的小车--欧宝
或者铃木小JEEP,当然还有切挪机,奔驰,宝马和三菱小跑。
开车的总是那些模样 齐整青春明媚的年轻女孩,我的身子痛苦
的弯着,我那颗虚荣而不安分的心也被痛苦的撵来撵去:我与她们
年龄本来差不多,但是我们的生活却是多麽得不一样啊。

-----先干点别的,待续

初识

1996年的圣诞节当晚,我和一群人坐在五道口一家韩国菜馆里(JG注:
五道口一带是中外友谊或恋情发生最频繁 的地方,尤其是韩国菜馆,
在北京,老中老日老韩老美等等统统热衷韩国菜--味美价廉,服务周到,
环境卫生)。满桌的人中,大部分是老外,只有一个VIVIAN,是我认识的
朋友 。(可惜她没交代是怎么认识的,这里有隐讳)旁边坐着一个高头大
马的老外,是很一般很一般的外国人模样,笑起来眼角有鱼尾纹。VIVIAN
象我介绍说”这个是范彼得“我冲范彼得笑一笑,算是认识了。(有点平淡,
多数情况老外表现得都很热情,再递张名片什么的,普通学汉语的学生都印名片)

吃过饭,大家去蹦的。圣诞夜的迪厅里,到处塞满了人。我在震耳欲聋的音乐
节拍里扭动着身体。人太多了,一道来的人没依慧儿就被冲散了。好不容易
看到刚认识的范彼得正在旁边不远处,范彼得也刚好看到了我,他远远地 从人群
中杀出一条路,艰难地挤到我身边。迪厅里太吵了,我踮起脚尖,趴在他耳朵边
说:”我以为我丢了“。(此处略显肉麻)范彼得拍拍我的肩膀:”怎么会,我这个
大块头很容易找的。“彼得那么高,我只到他的肩以下,在这种悬殊的体重比之下,
我忽然有一种说捕处的温暖感。与此同时,我也动了点小小的心机--刚才,在路上 ,
听VIVIAN说,范彼得还没有结婚,好象前一阵子,又和远在美国的女友分了手。
也许,与范彼得的相识对我来说,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 告别我忙碌而
拮据的生活的机会。(其实并不是每个和老外交往的女孩都抱这种目的,当然
你也别抨击,我觉得正因为作者敢于写出这种比较”不可告人“的心理活动,才
更显真实)

范彼得像美国大多数中产阶级一样,平易而乐观地享受着生活。他信奉基督教,
每星期天都风雨无阻地去海淀镇的小教堂里做礼拜。他穿那种臂肘上缝一块圆皮子的
粗呢西服,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留短胡须,讲起课来据说十分风趣,常逗得
学生们哄堂大笑。(恩。。有点”老土“的老外,可能这女孩也是属于一般人,
所以诸位不用妒忌啦)

我想,其实范彼得不过是一个很平凡的美国人,有着诸如”排队不加塞儿“,“在
公共场合不大声说话”,“走路不能挤人碰人”,“不能在别人面前嚼冰块”,
“无论是踩了别人还是被别人踩了都要说‘对不起’”等等这些美国式的朴素
美德。他们喜欢热闹的聚会,并且在聚会结束后会把花费平均分摊到零头,(确实是
这样,打车都不例外。。但男孩多数会付自己女朋友的那份)还有,在遇到
朋友时,不分男女都会 用我们中国人绝不能接受的吻来表示友好。(吻也是他们互相
之间吧,我到没见过有老外卤莽的来吻亚洲人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他在一起,生活总会不一样吧。(范彼得还没表示什么,作者似乎有点想入非非了)

---待续。。括号内全部为JG注,诸位别嫌碍事:-)

密切

我和范彼得渐渐的混熟了。后来他经常邀我与VIVIAN一道上街玩。
玩得兴起,三个人跑到故宫去,彼得换上清朝皇帝的行头,我和VIVIAN
也穿上清式的后妃服,踩上花盆底儿,在太和殿前照了一辑“清宫
帝后图”。照片冲出来后,我们跑去看,但见彼得威严的站在中间,
我和VIVIAN错落着分列在两旁,彼得说:“JOYCE,(大概是作者英文
名字),你看,你和VIVIAN,一个是东宫,一个是西宫。”(这段没什么
注解,因为故宫我从幼儿园以后就去过一次,场景不熟悉)

我常拿了工作和生活上种种的不开心,去找彼得诉苦,说到悲愤处,
便做出一副眼泪在言教边打转惹人爱怜的样子。(噫----------)
对彼得来说,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中国人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也理解不了我那些伤春悲秋的小情绪。(这里有必要说明,据我了解,
很多中国通式老外比我还适应复杂的人际关系,也颇会耍心眼儿,更
可怕的是他们站在老外的立场把中国人一些弱点看得非常透彻,不和你
明说而已)他只会用他的大手,温柔地轻轻捋着我的头发。他说:“照
我们的说法,你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你应该信仰上帝。”(似乎老古董似的
老外才热衷传教)我说:“对不起,我去听过牧师布道,但在上帝面前,
我像个榆木疙瘩。”深谙中文的彼得自然明白“榆木疙瘩”的意思,于是
他大笑。

虽然我不大能理解彼得的信仰,但星期天一大早,我还是换上干净衣裳
煞有介事的与彼得一道去教堂做礼拜,坐在一边的彼得捧着圣经,虔诚
地听牧师布道,教堂里的气氛那样安详,我偷偷地想:“彼得,什么时候
你会喜欢上我呢?”

我与彼得的关系虽然如我的设计,一点点变得密切起来。我们渐渐地开始
像所有的情侣一样,手拉手在街上逛,一起看看电影,泡泡酒吧或者去五道口
的韩国菜馆里吃烧烤。心情好且特别空闲的时候,我就拉了彼得到菜市场
买菜,我在菜堆里扒拉着,彼得则饶有兴致地杂一边看我跟那些小商小贩
们五分一毛地侃价。(我就跟韩国人买过两次菜水果什么的,也没见他侃价,
我就更不会了。。。作者看来是个能老实过日子的女孩)买完菜回到我的小窝,
我们站在水池边把菜一根根择好,洗净,再下锅。做菜这个差事,对彼得
而言,真有点勉为其难--他甚至不知道青笋是吃叶还是吃茎,也不知道应该
怎么样对付长长的豆角。好不容易,在我的调教下,才有了一点进步。谁知
越是在这种半通不通的阶段,就越是跃跃欲试。结果菜经常被他烧得一塌糊涂。
(嗬,还“经常”。。。)任他再是中国通,面对那些绍兴黄酒,四川辣酱,
桂林腐乳,广东蚝油,北京甜面酱,山系老陈醋,也经常手足无措无计可施,
最后只好乖乖地看我收拾残局。彼得最爱吃我做的红烧肉,肥的瘦的从不挑拣
一并吞下,吃得津津有味。(奇怪,也不在乎脂肪?很多大男人老外一天到晚
嚷嚷减肥--豆腐青菜还不放盐)有一次,彼得打趣地对我说:“给我做一辈子
红烧肉吧。”我说:“我怕你会吃腻,我怕你会怀念卖当老和牛扒。“(天文的
故事中那老外居然不去天文最喜欢的肯得计卖当老,很奇怪。。。在北京的老外
吃中餐也就是尝尝新鲜,还是嗜汉堡PIZZA如命,健康些则韩国菜)彼得于是说:”
那你就教我做红烧肉吧,将来回美国,我可以开个小餐馆卖好吃的红烧肉。”(老外
很会奉承人,谁知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有次我们老中老外很多人聚餐,有个日本
男孩做倒PASTA,我旁边的老美当时赞不绝口,事后我问他那面真的好吃?他做
呕吐状说难吃死了)

---还是。。待续。。谢谢阅读

放弃

彼得聘约满的日子快到了。一天晚上,在我们初次见面的
韩国菜馆里,彼得忽然握住我的手,眨着他的灰眼睛对我说:
“你做我的‘东宫’吧。我们在一起过一辈子好不好?”彼
得的手那么大,足足是我的两倍,我的手整个被他覆盖住了,
暖洋洋的。这些年来,我已习惯于面对别人含着各种意味的
眼神,也习惯于以一种游戏的心态对待那些不了了之的感情,
(这句话写得很好。。。是有很多“不了了之”的感情的)
再说现在这个结果,不正是我处心积虑策划好的吗?然而在
彼得的目光里,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后来的气愤就有些讪讪的,两个人都想说点什么,但说什么
又似乎都不对头。明明很平常的话,说起来好象也都带上了
隐喻和影射的味道。闷闷地吃完饭,彼得骑着他的破自行车
送我去车站,车开动了,透过人缝,我看到彼得高大的身影
依然兀立在车站上,他正扬着脖子在车上拥挤的人流中寻找
着我,那一刻,我的鼻子突然 酸起来,彼得是善良的,善良
得近乎单纯。而我,我却是怀着一个小女人的功利目的去一步步
的接近他,说穿了,我对他其实是一种利用,是一种感情上的利用,
也许,我对彼得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毕竟,他让我感到温暖,但是,
我和彼得在一起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过一种更好的生活。所以这
感情,也就自然打了折扣,经不起推敲。(其实,这种你不爱他
他爱你的婚姻往往使女孩过得轻松,不用整天提心吊胆老公有
外遇---有外遇更好,离婚。。。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也没有对不起你。。。)这是彼得继红烧肉那次第二次说起了
“一辈子‘这个词,(记得还挺清楚,真是”处心积虑”了)
也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起“一辈子”这件事,
(这就惨了点。。)这三个字让我想哭,当它真的即将兑现的
时候,我发现我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一辈子”。

第二天,我给彼得挂了电话,彼得大概上课去了,电话那头没人
听,我在电话录音里说道:“对不起,我是JOYCE,我不能陪你
过一辈子。”挂上电话,我有五秒钟是后悔的,但向导彼得在公
共汽车站上寻找车上人流中的我的情景,我知道我不该后悔。
或许,我不是个好女孩,我虚荣,贪玩并且有点任性,但是在最后
关头,我做了一件让我今后想起来可以心安理得的事,我无法拿
自己的“假”来回报彼得的”真“。(这样的女孩太多了。。有
坏心思但最终并不忍付诸实施。。就还是好女孩。但往往成仁的没有
成功的表面风光,但问心无愧。。也是一种平衡吧)

彼得当晚找到我,我把一切都从实招来。(这就没必要了吧??)
听完我的叙述,彼得沉默了很久,说:“没有关系,我们还是可以
过一辈子。”我说,“对不起,彼得,从一开始我就是错的。”这
天晚上,久已不画画的我,为彼得画了一张肖像漫画,画上的彼得,
有夸张的眼镜和胡子,带着一种一团和气的幽默。(嘿嘿,这画就
印在书上,可惜你们看不了:P)我在画上题了字:“赠亲爱的彼得。
JOYCE临别留念。”彼得看着画,眼睛湿润起来,他紧紧抱住我,
说:“JOYCE,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爱你的。”自我十几岁和初恋男朋友
分手后,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爱’这个字。(她要是上网可太容易
听到着个字了)中国人是吝于说爱的,我们从来都不会很痛快的说出
这个字。我因为这个字而感动着,也因为这个字而深深惭愧着。我把头靠在
彼得的肩膀上,说:“彼得,原谅我,我会记得你一辈子。”

据VIVIAN说,彼得临走前的那天,去了我的住处,在我楼底下等了
两个小时,有寻遍了所有我可能会出现的场所,后来,他还给VIVIAN
打了电话。然而,他终于没能找到我。当晚,我躲了起来。

现在,美国人范彼得已经回到了大洋彼岸。生日一早,彼得打来了越
洋电话,他说:“生日快乐!”他的声音那样真切,完全不象是绕了大
半个地球传过来的,当时,是北京时间七点整,大概正是名泥塑大华灯初上
的晚上,彼得也许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劳碌,而我却必须马上打起精神
去赶七点十五分那趟公共汽车。显示就是这样,让我没有时间去感慨
和后悔,我依然忙碌而拮据地生活着。在颠簸的公共汽车上,我忽然想起
两年前那个圣诞节,初识彼得的时候,在拥挤的迪厅里,我踮着脚尖,趴
在范彼得的耳朵边儿,说:“我以为我丢了”,现在,我发现,在范彼得
的世界里,我真的把自己丢了。而我们的“一辈子”,也将越来越远了。

---------呼~~~~~~~~`终于完了,谢谢阅读,也算我没白打:-)

所有跟贴:

这些字都是你打的?佩服你的耐心热心认真. - 春后 (0 bytes) 22:25:50 12/08/98 (0)
读括号里的字更好玩儿. - Tenten (135 bytes) 19:31:21 12/08/98 (2)
哈哈,打街机 - J-G (225 bytes) 19:49:26 12/08/98 (1)
不爱玩游戏?看来咱们不是志同道合了,可惜! - 春后 (50 bytes) 22:28:53 12/08/98 (0)
先鼓掌 - ditto (705 bytes) 19:30:57 12/08/98 (5)
我这么看。。 - J-G (1200 bytes) 20:34:51 12/08/98 (4)
想起以前三毛说过 - ditto (162 bytes) 20:52:44 12/08/98 (2)
私下聊天 - 行人 (333 bytes) 22:02:16 12/08/98 (1)
智慧的结晶?笑死我了。:) - ditto (0 bytes) 06:58:28 12/09/98 (0)
佩服!佩服! - CableGuy (220 bytes) 20:40:25 12/08/98 (0)

先鼓掌
送交者: ditto 于 December 08, 1998 19:30:57:

回答: "一辈子“的故事(完)---郑远谨 由 J-G 于 December 08, 1998 19:15:53:

再说些扫兴的话。

很钦佩女孩的勇气。但是结尾似乎还是给自己又戴了一顶
“高帽子”--JOYCE真的找到自己了么?
到底是什么使她举步不前?
真的是因为从一开始的“骗局”就觉得心亏么?还是别的?

我宁愿相信她“害怕”的是异国的生活,和与异族文化的
沟通。

但是怎样讲,这是个有脑子的女孩子,只是在关键的时候
知道割舍,知道自己“要什么”--当然不是要美国人彼德,
到底要什么呢?
她可能还得找一段时间的。

开句玩笑:也许她回头还是觉得,她要找的是彼德--这是
我的祝愿。
另外,我以为,结婚是两个人共同寻找一种“生活方式”,这
比简单地奢谈爱情要牢靠得多--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
已经不可能真的男人怎么说,就跟着怎么做了。

谢谢你贴上来,至少让我们这些人还知道国内的“时髦”。:)

我这么看。。
送交者: J-G 于 December 08, 1998 20:34:51:

回答: 先鼓掌 由 ditto 于 December 08, 1998 19:30:57:

恩,她给自己戴高帽子也是为求得一种心理上的
平衡吧---没有了表面的风光,“我”做出的牺牲
也要大家都看看,都知道,否则太冤了。。。:-)

我知道女孩在私下聊天的时候都是绝对现实的,
多老实的女孩我也听过她的“坏心眼”,“小阴谋”,
但付诸不付诸行动就不得而知了。。多数情况下
只是说说而已,定夺她的“好”“坏”也就是看
她豁不豁得出去了。
豁出去是要违背自己良心的,肯定要强迫自己做
一些不情愿去做的事,这时就要看“值不值得”。
从文中我看出那个彼得实在是个没什么魅力的人,
唯一吸引作者的也许就只有他身为老外的那种
新鲜感。。。用来换一辈子说自己听着都肉麻
的话做不原意做的事不是和妓女一样太不值了,
妓女面对付钱并不付出感情的嫖客虚情假意无可厚非,
也可以做得心安理得,但作者不同--她害怕的
就是彼得对她有真情,而她无以回报(假意回报
一辈子又实在苦了自己)。
她以后绝对会后悔。。谁都会为以前放弃的某些
机会后悔的,但不代表从头来过她会改变决定,
这点我是深有体会,我常常后悔以前放弃的很多东西,
那是因为现在我还没有能够得到,但如果当初我
不放弃,现在同样会后悔,为出卖了灵魂而后悔。。。
当然,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也就是说还没完。。。谁
知以后她和彼得会不会重续前缘?或找个可以让她较
心安理得的老外?所以高帽子现在不戴更待何时?嘻嘻。。

私下聊天
送交者: 行人 于 December 08, 1998 22:02:16:

回答: 想起以前三毛说过 由 ditto 于 December 08, 1998 20:52:44:

J-G所说的"女孩子私下聊天"才是最关键的男女之别.男人
和男人私下聊天时是不怎么诉说自己的心情的,而更多的是
说一些"大事".所以男人决定娶谁,多半都是他自己的决
定,而女人决定嫁谁,则往往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决策
过程中要掺进很多小姐妹们作为局外人冷静而理智的思考,
七嘴八舌下来,感情因素所占的比重不可避免的要缩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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