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旧事·吕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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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白衣飘飘 于 March 22, 1999 10:16:37:

送交者: 白衣飘飘 于 March 18, 1999 09:43:30:

李傲故事之

校园旧事·吕君

§白衣飘飘§


大学生活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遇到很多有趣
可爱的人物--吕君就是其中一位。

那年大二,我在系里做分团委组织部长,每个
星期六下午都要去行政楼五楼的校团委办公室
开“分团委组织部长联席会议”,去了几次之
后发现在座的不到二十个人中,竟也有三个人
来自深圳--婷婷,吕君,和我。婷婷是个非
常善良而且有爱心的女孩,便提议举行一个来
自深圳的同学聚会,大家可以互相认识,以后
也可以互相帮助。吕君一看就是个爱玩的人,
大大咧咧的,自然举双手赞成,我有时候也是
个好事之徒,而且希望能认识一个漂亮的学妹,
于是动议全票通过。吕君自告奋勇去联系铁生
馆(我们学校学生活动中心的名字)的卡拉OK
包房,婷婷则负责联系,我大概也是有些任务
的,不过现在想不起来了。

于是到了预定日期的前一天,突然有同学跑来
找我,说学指委的鹰老师点名找我。我一听,
觉得很奇怪,想俺一个芝麻小官,因为懒,平
时也不会去老师那里巴结,找我干嘛?“学指
委”就是“学生工作指导委员会”,给人的印
象有点象克格勃,不如团委的老师可亲。不管
怎样,还是去吧,说不定有什么好事呢。我骑
车赶到行政楼,走到学指委的门口,阴冷之气
就扑面而来,跑进去,鹰老师白白的脸,样子
虽然很书生气,不过有点阴阴的。他先问我:
“你是不是李傲?”不象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我点点头,说:“是我。”脑子里却想起在家
看无线翡翠台的电视节目时看到的一部台湾片,
先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男女声国语大合唱,有点
象革命史诗东方红里的那样,然后画面上出现
一个行路匆匆的人影走在傍晚的珠江边上,接
着从暗处跳出两个黑影,用粤语叫到:“站住!
你系咩人?”那第一个人影用非常大义凛然,
非常骄傲自豪的也用粤语念到:“我系蒋介石!
”接着国语大合唱又响起来……我觉得自己受
了些鼓舞,胆子大了些,问:“鹰老师您找我
有些什么事?”原来婷婷发动他们系的同学在
北区的那个破烂小卖部的墙上贴了海报,写了
时间地点,号召来自深圳的同学尽量都来参加
聚会,海报上列明:联系人-33xx2 班李傲。
然后鹰老师苦口婆心的教导我,学校是怎样的
不鼓励同乡会,同学间拉帮结派又是多么多么
的不好……我觉得我们也没有要建立同乡会的
意思,但是刚开口企图解释说,深圳的同学们
都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根本就没有同乡的概
念,而且我们也只是一个聚会而已;然而鹰老
师显然根本听不进去,或者认为我大大的狡猾,
已经学会了我国官僚制度中阳奉阴违的真谛,
所以我只有保证,我们的活动将取消,然后很
没劲的一面盘算着是不是真的要取消,一面骑
车回去,路过铁生馆的时候,遇到了吕君。

吕君带一副金丝变的小圆眼镜,就是在香港深
圳很流行的那种,衣服穿的一看就是广东那边
来的,走起路来很自得其乐的样子。因为母亲
是上海人,所以上海话说的跟粤语一样流利,
在深圳时他读的是实验学校,一个很注重学生
综合能力的市重点;大概学生太活跃了,所以
以管制严厉而著称。吕君也很明显的继承了他
们学校的毕业生活络的传统,看起来是大玩主
一个。我们两个坐下来合计了一下,吕君说:
“都组织到现在了,怎么能算了呢?其实我和
管卡拉OK房的同学挺熟的,跟他说一声,换个
时间,以个人名义租场就行了。”

于是活动照常举行,这有力的证明了我们国家
改革开放以来所取得的巨大进步,和西方人权
组织对我们国家指责的无稽--只要不公开,
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没人来管。聚会上
每一位同学都上台向大家介绍了自己,婷婷更
是发表了充满母性和爱心的演讲,讲述自己刚
进大学时的不适应和无助感,“所以,我决心
要尽自己的努力,帮助新来的同学,让他们能
体会到家的温暖,早日习惯大学校园的生活。”
婷婷一番动情的言辞和眼角的泪花让我们都为
之热烈鼓掌,将聚会的气氛推到了最高潮。虽
然没有认识到漂亮的美眉,但我心里还是挺高
兴的,因为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而且学指委不让做的事情我们偏偏就做了,不
但做了,还组织的很成功,怎么能不得意呢?
然后吕君就兴致勃勃的在那里和几个人大唱卡
拉OK,一首接一首。我问身边的一个师弟,平
时都爱干些什么--他看起来很文静的,回答
说:“平时也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比较喜欢上
街买些衣服……”吕君跳过来,脸上已经是汗
津津的,叫道:“李傲,你怎么不来唱歌呀?
要不要叫杯饮料?”

从这以后,就算和吕君混熟了,于是他也常来
找我聊天,各种有关他的好玩的事情也就一件
件的发生。

吕君先是买了一对滚轴溜冰鞋,在学校里溜来
溜去的,很是瞩目。有一次还穿到我们的组织
部长联席会议上来,开完了会就穿着溜冰鞋艰
难的下楼、拉着我的自行车要我把他拖回去。
那时上海的滚轴溜冰场还没有兴起,吕君买到
的也是一种做的很粗糙的产品,我看他的技术
水平也很一般,但他还是玩的很起劲,一直到
他开始养鸟。一次开会的时候他表示有事要先
走,原来是要赶到市区的文庙去买鸟粮,还跟
我抱怨说鸟粮很贵,他的那对鹦鹉又很贪吃,
化在鸟粮上的钱已经远远超过买鹦鹉化的钱了。
过了一个寒假,见到他时他又连连叹气:“我
回深圳,把我的鸟给几个女生养,结果她们不
会养,天气又冷,鸟都死掉了!”

偶尔吕君也有伤心的时刻。一次打电话给我说
自己心情低沉,因为高中时的一个好友在南京
的一所大学跳楼,所以连夜赶去南京,他叹口
气,说:“我总是有点怀疑他是喝醉了酒迷迷
糊糊的翻下去的,因为那个栏杆只有腰那么高。”

二年级结束,我们都从从市郊的二部搬回了在
市里的本部。暑假快结束了,我在深圳给吕君
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他母亲。

“请问吕君在吗?我是他大学同学”

“他呀,一放假就一个人去了西藏玩去了!到
现在还没回来。”

“那么他还回不回深圳啦?”

“他在电话里说钱都用光了,买飞机票的钱都
没有了,只剩几十块钱,只够坐长途汽车下高
原,然后坐火车坐铺直接回上海了……”

于是开学以后,就可以常常在比二部校区小的
多的本部校园里看见吕君牵着一个美眉的手,
晃来晃去的,两个人身上的西藏银饰特别的显
眼。在食堂里遇到他的话可以看到他的饭盆里
的也许是全校最粗大,最沉重,最昂贵,也是
装饰的最漂亮的藏式银饭勺,据他说是从藏民
手里买来的,唯一的缺点就是饭勺的花纹里还
留着不少黑黑的污垢,想来是藏民兄弟留下的。

吕君见到我,就笑着说,现在养了一只小狗,
很可爱的,放在他女友的宿舍五号楼里,有空
拿出来给我看。又过了不久,跑到我寝室里来
说小狗终于给宿舍阿姨发现了,所以只好送了
人,然而说着,就象变魔术一样从外套口袋里
摸出一只小白兔出来,放在我们的桌子上,又
顺手掏出一根白菜来喂。小兔子只有拳头大,
有点脏,特别是嘴巴和四脚的地方,毛都发灰
了,看起来特别的柔弱可爱,给女孩子看见了
肯定会要去玩死为止。我和室友们看看兔子,
再看看他,都服的不得了。吕君则开始在我的
电脑桌下面翻盗版VCD ,突然发现了那部Basic
Instinct(本能),如获至宝,跟我说他没看
过,能不能找时间在我的电脑上看,我说当然
没问题呀。

过了几天,吕君就真带着他的女友来了。我给
他们开了电脑,让他们坐在前面看,我就转移
到书桌那里看书。不过,随着电影情节渐入高
潮,里面男女做爱的呻吟声也越来越响的传出
来,几个室友听了不由在那里偷笑,吕君在那
里好象没有觉察到那种尴尬,还是拉着女友正
襟而坐,还不时跟我说两句话。等他们两人走
后,一个室友忍不住说:“带着女朋友来在我
们都在场的时候看这种片子,李傲,我真是服
了你那朋友啦。”

渐渐的我和语阑发现我们的活动越来越容易跟
他们一对撞车了。一方面是校园太小,动不动
就遇上,有时笑笑,说几句话打个招呼;有时
就四个人一起躺到五号楼下面的草坪上晒晒太
阳。即便是陪着语阑在太平洋百货,或是东方
商厦,以至于淮海路上逛的时候,也老是要撞
上他们一对。于是在店堂里“宝贝对不起,不
是不爱你”的歌声中,把语阑搂近些,往她脸
上亲一口,笑嘻嘻的说:“你看,我们又碰到
他们了!”

最要命的一次是我和语阑在一个下午跑去了上
海动物园,这个我们已经多少年没有去过的地
方,而去一次西郊公园是在我们的儿童时代又
是怎样的一件盛事啊。记忆中遥远的路程其实
很短,拉着语阑的手自由自在的在公园里游荡
,看老虎狮子,河马袋鼠,天鹅和长颈鹿。轻
声向她耳语说:“我们多象猴山上的公猴母猴
,将来你也一定要帮我生一群小猴哦!”说着
脸上就给她咬了一口,我正捂着脸要说:“我
是多么的幸福啊”,那边林子后面拐出一对人
来,不是吕君和他的女友又是谁?我们两个差
点晕倒,问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吕君
不由有些扭妮的说:“上次我打电话问你和女
朋友都有些什么活动,你说打算来动物园;我
们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地方去,就向你们学习啦
--只是想不到你们正好也是今天来”说罢,
脸上竟也略显红色。

后记:一日跟父亲在深圳沃尔玛(Wal-Mart)超
市逛着,突然有人叫我,转头一看又是这吕君
挽着女友,谈了几句,原来他在深圳工作了一
年,最近终究又去上海找了份工作,准备去到
上海结婚生活了也。我对他笑笑说:“我跟语
阑散了啦……”,做淡然无谓状。

1999-3-19 与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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