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岁月2 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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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采购员 于 April 17, 1999 04:45:58:

送交者: 采购员 于 April 10, 1999 20:24:55:

回答: 美国岁月1 程峰 由 采购员 于 April 10, 1999 20:19:10:

美国岁月(续)
程峰
初战即挫
东百老汇路大铁桥下的周围散布着几十家职业介绍所。坐在地铁上很远就能望
到“大利”、“新世界”、“亚洲”、“新加坡”等大字的招牌。每个介绍所门前都
拥集着一群人,操着各种方言的人们和邻国的南美人,南腔北调真可谓:人不分南北
,地不许东西,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每个介绍所都仅有狭小的一间,地上纸屑、烟头,即使白天也亮着灯但墙仍显
得那么昏暗。柜台上竖着铁栅栏,柜台外人头攒动,柜台里面坐着三位小姐,头戴耳
机,手握话筒,眼对顾客,忙得不可开交。这些小姐既要会国语、粤语、闽语,还得
会讲英文、西班牙语,每天在这混浊的空气中工作,口干舌燥,还真不容易。
墙壁上贴有“找工须知”:炒锅收费120元、油锅100元,打杂80元、洗碗60…
…还有其它工种的收费价目。如果老板炒你尤鱼,一天收20元,你炒老板尤鱼扣50%~
。铁栅栏上贴有一张张工作单,什么地方、几小时车、什么工、多少钱、什么老板,
写得一清二楚。你觉得那种单适合你,接下来交给小姐先付钱,然后小姐拎起电话和
对方老板联系一下,她就写派工单,叫你怎么坐车,什么时候到目的地、电话交待得
明明白白,整个过程迅速而又简单,你马上有了一份工作了。
纽约有各种各样的所──“职业介绍所”、“婚姻介绍所”、“会计事务所”
、“律师事务所”,更多的是“移民事务所”,开这些所的人都是熟悉专业,钻法律
空子的精英分子,你要什么事遇有疑难困惑不解的时候去请教他们,他们无所不能,
无坚不摧,关键要你付钱,小事付小钱,大难付大钱。
按我自己的经验,介绍所犹如商店,凡生意冷清的绝不是好店。我来到了“中
美介绍所”,就像上海二楼的一间亭子间,挤满了人,铁栅栏内的三位小姐额上都流
汗,隆冬数九却穿着短袖衫,一位小姐高叫着“抽烟到外面去,呛死了!”
就像食堂排队买菜一样轮到我上去,接待我的是一位又矮又瘦的广东何小姐,
说小姐其实是已经半老徐娘了。她问我“找什么工”,我说“炒锅”。“你来美多少
时间了?”何小姐问。我答“二个月。”“来了二月就想做炒锅?”她说着与旁边一位
小姐对望一眼嘲笑着,就连我后边的几位找工者也摇头讪笑着。
“怎么不行,我在大陆做了六年厨师了。”我硬撑着虚答。
“是吗?”她略为沉思了一下,“好,交钱,120元。”
付了钱我接过派工单签了字转身想挤出人群,何小姐站了起来,“喂,不行再
回到这里来!”我略微点了点头,心想不知是我不行还是那家店不行。直到后来方知
,她料到我肯定要回来,又唯恐我跑到其它介绍所去,这种好客不宰才怪。
踏着晨风,迎着朝阳,我来到了新泽西的一个镇上,按派工单上的地址找到了
这家名叫荣华楼的中国餐馆,只是一开间的门面,根本不是楼房,为啥叫楼?只有九
点多钟,我站在店门口想着,商店都紧闭大门,只有各种款色新颖的小汽车刷刷地穿
过这宁静的小镇。车内大都是衣着鲜艳的老头老太。暖暖的阳光照在我这个异乡孤人
身上,一股忧虑之情油然而生,不知这开头凶吉如何。
10点过后,陆续来了几位员工,问我是否新来的炒锅?我答是。10点25分,一
辆汽车嗄地停在店门口,走出一位太太和一个大师傅模样的男子,太太一开店门,几
个员工鱼贯而入各就各位忙了起来,太太问我:“是做炒锅的,贵姓?”我说“做过
,姓程”,“好,去换衣服。”她手一指卫生间,话一说完就掉头忙去了。
我认为新人到了新单位会像国内一样,相互介绍一下,然后领导安排你工作。
叫你怎么适应怎样着手工作,我还呆立着,那位大师傅站在炉灶前对我说:“快呀,
去换衣服。”
那些员工一般都是里面汗衫套外衣,外套一脱,工作服一穿,用不了几分钟 ~
。而我却衬衫、羊毛衫,一件件地剥下来,脱剩内衣仅穿一件工作服,既觉得冷又觉
得慢。当我穿好工作服来到大师傅面前,搭讪着“师傅贵姓”,那大师傅已经把两大
锅水烧沸腾了。“我姓汤,好,你来打吧。”他说着就把手里的勺往我手中一塞。望
着二锅沸腾的汤水我真不知该怎么做,简直是一筹莫展,我操起旁边的小锅,说“我
来翻小锅吧。”语气是低软无力的。
“有没有打过蛋花汤,酸辣汤?”大师傅问我,我摇了摇头。
“唤,汤都没打过,怎么来做炒锅?”他说着就走到太太面前嘀咕了一阵子,
只见那位太太眉头一皱,望了望我傻站在的模样,挥了挥头,拿起电话拨号,只听她
叫着:“你们介绍所胡搞,派个生手来做炒锅,岂不影响我生意,赶快另派一个会做
炒锅的来,不然以后不找你家介绍所了。”电话讲好,她走到我面前强作微笑对我说
:“师傅,对不起,这里不适应你。”
进店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老板已经下了逐客令,我重回到卫生间,一边
穿上刚丢下的件件衣服,真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下午我又来到“中美介绍所”,“回来了,这么快呀”何小姐笑嘻嘻地对我说
。“等一下,再给你找一个工。”我默默地坐在靠墙冰冷的石凳子上,心想,看来炒
锅1800元/月,价高我难攀,还是先作个打杂吧。
时至傍晚,匆匆地来了位老板,看来跟何小姐很熟悉,“何姐,我要个打杂,
跟我车马上走。”何小姐把他拉到里面又叫我进去,先对那位老板说:“他在大陆是
厨师,厨房活会做的。”又对我说:“这位周老板人很好的,你跟他去吧,一月1500~
元可以了。”我想既然拎着行李走出家门,只要能赚钱,哪儿都可以。“好吧!”我
说。
何小姐在我的派工单上又写上扣20元+5元手续费,仍把那张派工单还给我。工
仔样的老头拿着帐单站在车旁验货,一车车的货堆放在车后门口,我一见,放下行李
帮着上货,那老头拦着我,和蔼地笑着对我说:“你不用搬,他们会负责搬上去。”
我感激地想,到底是以后店里的同事相互关心。货上完,周老板对我们说:“爸爸,
程师傅,我们上车吧。”我一愣,想不到这老头是老板的爸。
沿着曲曲弯弯的路,忽高忽低的丘陵,车窗外除了黑乎乎的树林就是秃秃的山
壁,好似行驶在大陆黄山脚下的公路,二小时后到了康州的一个小TOWN(镇),汽车歇
在店后门口要卸货,也不知这家店叫什么名字。
周老板对一位矮个小青年指着我说:林师傅,这位程师傅在大陆做厨师的,现
在来这里,工作你安排好了。”“哼,”林师傅鼻里透了口气,好“程师傅,你先切
葱花和芹菜丝。”一大把葱和一大捆芹菜送到我面前。
我在家里和“仙乐酒家”里也练过切葱花,但从没有这么一大把一大把的,都
是三五根一起切的。我拿起桌上的厨刀小心翼翼地切了起,又想切得细小点,又怕伤
着手出洋相,刀又不锋利,切得又慢有些葱下相连着不断,糟透了。店里的几个人悄
悄地注视着我,在默然嘲笑。
其实切葱花真能反映出厨师的刀功,首先刀要锋利,其次动作规范,手脚熟练
,切出的葱花才能达标。
小林师傅看了一会儿,拿出自己的厨刀冲了上来,嘴里说了声“看我的”,一
大把的葱在他的刀下花花地掉下,乾净利落,“算了,你去剥鸡皮吧。”
几箱冰冻的鸡倒在水池里,且不管寒冷,手握着鸡皮又滑,初剥尚好,越剥手
里越使不出劲,越剥越难剥,而这些福州青年却嘻嘻地说着更使人彻骨的风凉话:“
大陆做厨师有什么用,鸡皮都不会剥,葱花切不好,有屁用。”
周老板走进厨房见我如此费劲地剥鸡皮,“唉,程师傅,鸡皮不是你这样剥,
应该这样,”他拿着一块干布,鸡屁股顶在水糟上,鸡皮一下剥下来了。学着他的样
,果然又轻松又快。剥鸡皮看似简单,但不拿块干布真得好累。而这些小福州却不肯
教你,等着要看你的笑话,这还是个序曲。
“同是天涯沦落人,”但老移民欺负新移民的实例举不胜举,从后来发生的一
系列亲身经历,我感叹新移民是整个打工队伍中的弱小者,处处被人欺。如果你是新
来餐馆、又是生手,老板大都客气。那大师傅二师傅对你呼吆喝六,连那些打杂的“
阿米哥”(墨西哥人),外面的WAITER(待者)也差得你团团转,你简直是孙子中的小
孙子。
毫无疑问,那洗碗、刷锅、倒垃圾等最脏最累的工作都毫不留情地叫我干了。
收工坐上那辆面包车回宿舍,收音机里放着毛宁的“涛声依旧”,见那些福州人五音
不全地胡哼着,我怀着对家乡的思念(那词意写苏州)低声地唱了起来,小林师傅一听
忙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程师傅,你唱得响一点,我们听不懂里面唱什么,你唱得
蛮好听的。”憋了一肚子气的我哪儿愿唱给这些无知的愚民听,只说:“磁带好听,
多听了才会有音乐细胞。”
到了宿舍,一间大客厅里摆满了床垫,大通铺各占一方,里面一间卧室是大师
傅,二师傅的住房,论资排辈,从大到小地淋浴,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最后一个洗,当
我洗却了疲劳,浑身舒服地躺在床上,禁不住抽出香烟怡然自得吸起来。
“不许抽烟”,一声吆喝令我一惊。我看是那个做油锅的福州人在说。
我理都不理他,照样腾云驾雾。他走了上来,“啪”地打掉了我点燃的香烟。
我猛地站立起来,望着比我矮半个头的油锅,吼着:“他妈的,你给我把烟捡起来,
”“怎么,你想打架”,抬头望着我,油锅语调低了下去。
小林师傅听见吵架声从里面卧室走了出来“干什么?吵什么?!”他问。
我说:“餐馆里不许抽烟,我熬了半天了,谁规定这儿宿舍不许抽烟的。”
望着我气急的神态,小林他说:“我们这儿都没人抽烟,如果你真爱抽,你跟
他打一架,赢了你可抽烟。”我点了点头,“好啊,好啊,你说的。”
我从小炼身体,又学过武术擒拿的几个基本动作,农村又插队锻炼,即壮实又
灵活,何俱这小小的福州佬。
那油锅拉开架式就猛地冲上来想抱我的腿,我身体一闪,右脚在他跨下一拌,
右手在他背上借力一推,他就摔了个嘴啃床垫。他刚站起来,我又冲上去,左拉胳膊
右抄他腰把他摔了个大背挎。这家伙不甘心爬起来还想打,小林师傅拦住他说:“算
了,你打不过他的。”又笑着对我说:“行,程师傅你可以抽烟了。”说完就回房了

怀着胜利后的喜悦我轻松地吐出串串烟圈,扭头微笑地对旁边那位睡下的油锅
说:“对不起,刚才有没有摔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床垫上不痛,”他讪
讪地小声答着。
第二天我在店里力所能及地干着杂活,另外几个小青年对我也似乎客气起来,
但中间小林师傅和周老板悄声地谈着什么,老板盯着我望了几眼。可能正告我的状。
技不如人,又打架又抽烟。晚上将收工时,周老板对我说:“你和这些福州人合不来
,而他们在我店里干了几年了,我离不开他们,只能请你走。”并拿出60元工钱给我
。此地并不是久留处。我毫不留恋地接过钱来,打起行装,怀揣着人生第一次用汗水
和力量挣来的60美元回到了纽约,回到了我的新家──法拉盛。

锦园饭店
中国实在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复杂的国家,特别在言语方面,除了过长
江以北的言语都带有些普通话可以听得懂,长江以南各个省的方言真得很古怪。那
些闽南话、粤语真使人朦里朦咚,即便广东、福建二省相邻,但广东人听不懂闽南
话,福州人也听不懂粤语,所以中国政府和台湾提倡推广国语确实是件好事。其实
我们是生在典型的江南鱼米乡,而在广东、福州人心目中都称我们为北方人。按照
语言勾通能办事的方针,所以纽约的介绍所也基本划分为几大类,专门为广东人找
工作的,专门为福建家乡父老寻求职业的,专门为北方人设办的(上海人也归属北
方人一类)。
经人介绍我来到了东百老汇介绍所,那位徐小姐也是上海人,样子端庄,气
质不凡,像大公司里的秘书小姐,她相当热情地接待了我,了解我来美不久的遭遇
后,她对我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使我久久不忘,她说:“福州老板和福州人多的餐馆
千万不能去,要累死你,因为福建那儿人多地少,生活贫瘠,背了一身债千方百计
到达美国,拼命地干,他们大都出身农村或渔村,而且又年轻力壮,苦干几年再开
餐馆,一刻也不得闲,我们北方人生活在都市里,养尊处优惯了,干活根本不是他
们的对手,他们瞧不起你,便要排挤你,所以福州餐馆不要用北方人,同样北方或
台湾老板也不喜欢福州人,因此,有的介绍工作下面注着,NO,福州人。”
介绍所同各个餐馆老板都有挂钩关系,要何种人,做什么工,彼此信任了解

通过徐小姐的介绍(费用便宜),我来到了纽约长岛的锦园饭店,长岛是个乌
语花香的富人区,大都是在曼哈顿工作的医生、律师等白领阶层,住的都是前后花
园的平房,不像我们大陆人想像得有钱人住高楼,纽约住高楼的却是那些低收入的
困难户,也叫政府楼。
锦园饭店就座落在这富人区域,附近较多住的是犹太人,也是三开间的平房
。乍看,周围冷冷清清,根本没有人丁兴旺的景像,真担心这饭店怎么开?
老板姓陈是扬州人,早年夹着付剃头工具投亲到香港,也是历经艰辛,凭着
勤劳苦干,忠厚踏实,又有一张相貌堂堂的脸赢得了一位东家的赏识,把女儿许配
给了他。老丈人可谓财大气壮,曼哈顿进出前后都有保嫖跟随,小剃头匠从此交上
好运,接过丈人赠与的几家餐馆办得火火热热。
陈老板面容慈祥,和蔼可亲,虽以四十几岁却已白发丛生,可见工作之艰辛
。见我来到,说着扬州话:“我们老乡,就叫你阿程吧,给你介绍这些师傅。”
厨房师傅大都是上海人,有的是移民过来的,也有早年跑船到美国跳船过来
的;还有大师傅一家,妻子包外卖,哥哥做油锅,妹子前面领位。他叫冬青,原是
上海技校生支援三线建设到四川,当了一家分厂的厂长,既有知识为人又好,我们
一见如故。他对我说:到这里打杂不要有自卑感,我们这店曾经有博士生也来洗过
碗,美国最重要的是要学会一个“忍”字,到这里慢慢我们也会教你各种厨房活。
”他亲热地叫我“小苏州”,自此以后,全店人都叫我小苏州了。为了帮我还炒走
了一个脾气太坏的老广东。
还有一位师付师傅是老板的老乡,姓徐,同是家乡江苏人,待我相当好,时
常请我到他家玩。他原是江苏东壁发电厂的会计,跟我原单位燃料公司有业务联系
,谈起来格外亲热。
在这和睦的工作环境中我努力地工作,每天我第一个到店里,拖地,烧早饭
,厨房的打杂工作除了上灶什么都做,剥虾、切洋葱、煮饭、洗碗、剥鸡皮,切蔬
菜、开鸡腿,这些师傅一一教我,见我忙得不行,大师傅帮我一起干活,趁老板不
在时还让我炒菜、包饺子、上油锅等一些上手师傅的活。工作虽然很忙很辛苦,但
我干得舒心学得又快,由于我饭菜烧得可口入味,不时做些醉鸡、酱鸭、酱牛肉、
冷菜换换口味,更使全店人喜欢我,因为店里所有的师傅都是来美国后学的,以前
只会吃不会烧。
我们的这位陈老板可真是好人,活干完了他会叫休息休息,茶炉水开了,他
招呼大家水开了快泡茶,饭菜随你们烧来吃。有几次空闲我到地下室看书,打盹,
他下来只当没看见。还有一位WAITER夜市忙时捧着一叠盆碗,一滑失手打碎,他一
句也不吭声,绕过而去。人又善良,气派又大。逢年过节,每人给红包,外加几瓶
洋酒还有一箱水果,召集所有店员开派对,整猪、龙虾、牛排,美国总统吃得也不
过如此。酒席中,他举着酒杯挨个过来敬酒,多余的酒叫店员打包带回家。酒席过
后,老板娘开睹台,她做庄,叫你们押,你们赢了她高兴 ,输了她最后把钱还给
你,在美国这样的好老板实在并不多见。也正应了好心有好报的预言,陈老板开一
家餐馆成功一家,店堂内装饰豪华、设施完美、环境完满,几位服务员仪表端庄,
礼貌周到,所以这家店远近闻名,那些老外每周都要光临几次,生意非常兴旺,每
月做十几万的生意,记得最大的一次外卖有1200元,是一个法官看每年全美橄揽球
比赛在家中举行派对,边看边吃,二位跟随服务的WAITER小费也有二百元。
96年12月31日,是餐馆生意最好工作最忙的一天,店堂爆满排队等吃,老外
纷纷携带全家到店里欢度新年到来,老板前后进出忙个不停,老板娘平时不是在家
搓麻将,就是世界各地游览,这天也带着蛋糕来到厨房稿劳师傅。那些盆子、碗、
刀叉象山一样塞满洗碗池,十二个WAITER川流不息跑进厨房叫菜,人声沸腾,炉水
通红,从五时半开始我就弯着腰不停地冲洗碗盆,洗碗机不停地吼叫着(美国的洗
碗机质量不差)。一直到十时半,池里还有一大堆东西,这时老板较空了帮我一起
洗,一边说:“陈啊,当年我十六岁到饭店洗碗,洗到半夜二点,晚上捂着脸哭,
比你现在惨得多。”
当我拖着最后一袋垃圾推开厨房门,外面冰天雪地,冷风扑来,穿着短袖单
衣的我禁不住冻得刺骨,浑身发抖。此时此刻,家乡正是炮竹声声辞旧岁的美好时
光,而我却在他乡如此狼狈如此冷苦,我为自己的现实感到悲哀,感到不平。
我觉得自己技艺大有长进,再做打杂未免委屈自己,1200元一月太少了,而
锦国的师傅都是跟随陈老板十几年的老关系,人数绰绰有余。我想多见识一番到外
面去闯一闯,陈老板听了我辞工的话埋头不语,心想待你最好也留不住你,不过他
也理解我想多赚钱的念头,他特地开了一个欢送酒会,那些师傅都词恳意切地告知
了外面餐馆的各种复杂性,虽谈不上挥泪相别,却也是情真意切。二个月后我离开
了锦园。
直到现在,我和陈老板和那些上海师傅还保持着联系,相互问候。锦园饭店
曾经是我启蒙学艺的开端,它像个温暖的大家庭永远令人难忘。在美国,能遇到这
样大度的老板和如此良好的工作环境,也实在是不容易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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