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岁月1 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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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采购员 于 April 17, 1999 04:48:17:

送交者: 采购员 于 April 10, 1999 20:19:10:

美国岁月
程峰

一、赴美前夕

我姐姐原名程珊珍,我原名程金龙。父母的本意是我们又有财宝又望子成龙,66年文
革巨风刮来,烘d四旧立四新的口号响彻姑苏城外,当年流传着“革命不要钱,要钱不革
命”的愚昧口号,那样板戏里红灯记高唱“临行喝妈一碗酒”的雄纠纠的钱浩亮,不要
钱姓乾脆叫浩亮了,我们也要造反干革命,拿着户口簿,我们要学雷锋,为了区别男女
性别,姐姐改名程蕾;因锋字还有金字旁,我就改为程峰。
姐姐程蕾是六六届高材生,英语成绩在市里前三名,没有文革肯定是上外、北外学员,
由于我去插队,家里坚持着她不下乡,当时称为“顶牛户”,东躲西藏,真如犯罪分子
惶惶不可终日。为了谋生存,学做小生意,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她也腾飞起来,在北京
涉外宾馆承包卖品部,那些仿古字画,鸡血图章使囊中鼓鼓的日本游客大献日元,随后
她又开服装厂又开饭店,在世界闻名的拙政园旁开了一家气派豪华的“花城酒家”,仗
着外语又好,财源不断,在姑苏城内也称她为无人不晓的女强人了。
我既在公司里当经理,又承包了一个“仙乐酒家”。大陆开饭店,一要靠地利,在车
站、码头、旅社旁肯定生意好;二要人和、凭关系,三朋四友多,反正公款报销,喝饱
吃足临走带条香烟,何乐不为呢!凭着我的地位,旧雨新知,纷纷而来,天天对酒当歌。
下午一场舞,晚上四圈牌,日子逍遥自在,老婆小红年轻漂亮,女儿聪明可爱。历经坎
坷我现在终算混出个人模人样儿来了。
姐姐程蕾有一个从小学到中学的同窗好友,叫静怡,她父亲原是苏州市著名的医师,
76年全家移民到美国纽约,静怡现在已是曼哈顿一家公司的副总裁,年薪近十万,每当
她来苏探亲访友,总要到我的“仙乐酒家”或姐姐的“仙乐酒家”聚会,她衣着并不名
牌豪华,但一只三克拉的钻戒和手腕上的“欧米茄”金表显示出与众不同的身价。谈到
美国,她神彩飞扬;“美国人彬彬有礼,公路是八车道的,高楼像森林住宅像花园,屋
子里24小时暖冷气、24小时冷热水。工作容易,最低工资每小时5.5美元;人生自由,到
东到西把你伺候得像老子一样。”
她的亲身经历和带来的摄像带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美妙的新世界,一股不甘寂寞的心在
跳动,一种人性更高的欲望在滋生。去吧,到了美国任何国家都不想去了;去吧,在这
个自由富强的国家我们必会有所作为!我们既有钱又有能耐毫无后顾之忧,哪怕一事无成,
去过美国纽约人生也足矣……。
我们作了充份准备,姐姐她带了苏州丝绸服装样品,特级厨师王同伟先停职留薪,他
这把厨刀在苏州小有名气,(而且苏帮菜肴誉满天下,当年以“铁女人”著称的撒切尔夫
人到中国后点名要吃苏州菜),不愁没有前途,文物商店的黄鸣深知海外工艺品的昂价,
一只翡翠手镯大陆买几百人民币,美国同样要几百美金,这中间利润七、八倍。而这二
位又是我们几十年的真正朋友,可以说患难与共相儒以沫,我们可谓赴美前夕结成的
“四人帮”。
大陆的老板是西装革履,以联系客户陪客吃喝为主。为来美国我脱掉西装,亲下厨房,
同伟这个大师付从理论到操作一一指教,突击培训,好歹我插队十年成婚后又掌家厨,
家常菜烧得有滋有味,经特级厨师毫无保留的指点,“松鼠桂鱼”“清溜虾仁”、“响
鳝糊”一些苏帮特色菜也会做了。不做老板就打工,美国任我走。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护照出来,我们三人签证很容易,那个上海领事馆漂
亮迷人的金发女领事四句话“美国去干什么”?我们说“做服装生意。她问“准备去多久
?”“二周”我答“想不想移民?”她又问。我回答“家有太太、孩子,不想移民”。
“OK,下午交钱。”金发女郎迷人的笑容令我终身难忘,她是那样美,又那么善良。倒
是关键人物王同伟的签证搁浅,由于职业关系,他实在像个打工的,不像生意人,领事
问他时他又结结巴巴,签了六次还打四票。第七次他去上海签证,我们买了鞭炮如果他
签出来一定庆贺他。当他上海回来又是晚上,人到就呼叫着“迟到的春天,我是迟到的
春天……,随着兴奋,随着我们四人的欢呼,三发炮仗腾空而起,带着我们的欢乐,带
着我们的希望冲到了星光籼烂的夜空。
由于静怡的讲解物价之差,我们在国内买了大量的日用品,每人二大箱二小包,把常
年不断的碧绿春茶叶塞进热水瓶里,谁知在汉城转机时,荧光屏透视出包里似象炸弹,
检查员如临大敌,四五人围着我,一打开是绿的茶叶。“CHINESE GOOD。”他们歉意
地向我打招呼。说来真好笑。
当飞机穿过刺目耀眼的阿拉斯加,盘旋在纽约上空时,抬头望天,漆黑一片,低头下
望,灯火灿煌。那辽阔的灯的海洋,把高楼、大桥、街道、汽车都显现了,多么伟大的
国家,多么光明的城市!啊,美国,我来了!纽约,我到了!

二、法拉盛扎营

我们四人西装革履,或身披长皮大衣,拎着拷克箱,推着“皇冠牌”滚轮箱满面春风
走向入关口,海关官员仅在我们身上扫视了几秒就准予入关了。也许这位美国领士的捍
卫者,在他的潜意识中,美国这块自由的土地永远对有钱人敞开大门,欢迎你们进入消
费。不是吗,97年的香港回归,中国台湾海峡的三军演习,使许多香港、台湾富商携带
资产转移美国,数十万美金买了张绿卡以求安宁。
迈出肯尼迪机场,禁不住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因为十几个小时我们一直处于暖气中,
11月份的纽约之夜开始冷了。我们举目无亲(静怡去欧洲了),没有救世主,一切全靠我们
自己了。望着密密麻麻的汽车停在广阔的场地上,寥寥无几的人影,我心中似乎有点空
旷冷清的感觉。先找个旅馆吧,我们思量着。
二辆黄色的出租车载着我们飞向曼哈顿,在我们的知识中只晓纽约有曼哈顿是闹市中
心,也不知法拉盛近在咫尺。出租司机是包着白布头大腮胡子的印度人(纽约出租车大都
是印度人),随着滚滚的车流,跨过一座大铁桥,转眼灯火辉煌如同白昼,霓虹灯、广告
牌,各种彩色闪烁着的灯光映照着马路上那些热闹的商店,悠闲的人们,似乎在上海南
京路,又如在北京王府井,不过这里的灯光更加耀眼夺目,这街上的行人更加壅雅华贵,
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在一幢高大的建筑物停下,二位身穿古代将军服戴着的手套的门卫满脸微笑着拉开了
我们的车门,二位头戴红顶盔帽的服务生打开后车门替我们搬运行李,这大楼外墙看似
陈旧,但墙上都刻有花纹图案,显得高贵气派。
车费一算,每车48元加上小费共100美元,够厉害了,半个多小时的车费足够我们从
苏州包一辆桑塔纳去抗州来回了。房间价目一看最低也要180元一间,既来之,则忍痛安
之,大概和大陆一样,司机带客来旅馆也拿回扣的。
虽然这旅馆外面装饰并不现代化,但内部豪华、舒适。房间有套间,墙上挂着油画,
台上放着鲜花,还有漂亮的腊烛灯,特别好的是卫生间的浴缸是冲浪型的。后来经友人
解释,这55街的旅馆已有80年历史,许多中东王子和世界影星都下塌这里,因为地段好,
出入方便。
航空小姐的微笑,出租司机的微笑、门卫服务生的微笑,服务总台小姐的微笑,踏上
这异乡国土,迎上这处处微笑,心里也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来到了向往的唐人街,仿佛回到了上海的十六浦,海□
'7b蔬菜摊都搁到街道上,楼房又旧又暗,地上又脏又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大铁
桥、凯旋门锈疤破旧,显得衰落,一点没有生气。坚民街的金银珠宝店一家连一家,价
格便宜,款式新颖,一交谈,都是“喊拉,喊拉”的粤语,讲得既快更难听懂。走到东
百老汇路上(现在暗称福州街),商店门口聚着三五群的青年人。“丢他妈!”的闽南语更使
我们这几个江南人难以理解。
听静怡介绍,唐人街基本上住的是几十年前的老广东和新到的福州人。当年如果没有
学会广东话简直难以在唐人街立足。随着大量福州人的涌入,唐人街也快成为福州人的
天下。第二个华埠(唐人街)在法拉盛,那里基本上以台湾人、韩国人、大陆北方人为主。
还有众多的上海人。
到了法拉盛,确实听到的是纯正的国语和“阿拉,阿拉”的乡音(我妈是上海人)。虽
然没有很多的高楼,但有许多的中国超市,一股亲近感油然而生,语言交流是生活中最
主要的。社会秩序和治安情况又较唐人街好。旅馆昂贵不能久留,找到了一家“大旺”
房地产经纪公司,那个热心的上海老乡开着车带我们一家一家地看房,850元二室一厅的
公寓房我们订了下来,预付二个月加800元的介绍费。
豪华的旅馆我们住了二天,那冰箱里的水果、蛋糕、饮料我们一点也不敢吃,恐怕再
加钱(其实都不要钱),带着大包小包来到了法拉盛,扎下了我们的新家。
初到美国的新移民没有不捡家具之类的。逢丢大件的晚上我们全部出动,东西越捡越
多,越捡越好,都往富人区住宅走。那些擦得锃亮的锅子扎得好好,齐齐整整的等着你
去拿,有的电视机上写着“没有声音,其它均好”,席梦思、写字台,应有尽有,我们
挑好的拿回来,差的再扔出去,直至房间和客厅都有个较像样的床和沙发方才结束了晚
上之行。我常想那些老美是多么挥霍又那么好心。蛮好用的东西干吗丢掉,却又扎得整
齐写有说明放在街上叫人去用,真有趣。
在离家万里的美国,又有着乡土气息的法拉盛,终于筑成了我们新的家,面临的课题
是要了解这个地方、熟悉这个国家,结合我们的才能去挣得更多的美元。

作者附记

美中时报编辑部:

在大陆时,只要有一张《新民晚报》在手,其它报纸不屑再看。到了美国,一个偶然
的机会,在法拉盛的一家超市里有免费赠阅的《美中时报》,看后真有些爱不释手。小
说真情流露,情节动人;政治评论尖锐刻薄,过去大陆疑惑的内幕新闻也透露出一清二
楚。可见贵报的创办人与编辑确实以自己高深的学识呕心沥血地办好了这张报纸。难能
可贵的是,在这个无钱寸步难行的国家里,文化事业也是在苦苦挣扎,真正乐观了贵报
“以文会友,其乐融融”的宗旨。
遗憾的是贵报仅发行周刊,对于我们这些天涯沦落客来说,报纸也成为我们的精神寄
托。每当送货的车一到餐馆,大家不搬货,先要抢报看。一般送来的世界日报我都看头
版新闻及大陆新闻,甚爱看的是“家园”这一版。但《美中时报》与《世界日报》相比
较,无论从内容与作者写作的力度来看,贵报上了一个挡次〈并不是恭维话〉,真真值
得一看,我并把贵报介绍给朋友们订阅,都甚有同感,也许在美国的岁月里我会成为
《美中时报》的长期读者。
我来自《东方威尼斯》之称的江苏苏州,其实“东方威尼斯”尚不符实,因为河水还
很混浊,街道小巷也不乾净,市民纷纷下岗,生活也不富裕。
我52年2月出生,所谓的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但由于成份关系,没有过上幸福
安宁的新生活。67届初中毕业,16岁的我就被赶到昆山插队落户,十年插队生活,葬送
了可贵的青春,但求知欲一直伴随着我,自从小学喜看《水浒》、《三国》、《红岩》,
在一晃晃的煤油灯下偷翻着《红与黑》、《基督山恩仇记》。返城后,补上高中,再进
苏州市职工业余大学写作班,函授山西刊大。我所在的单位苏州市燃料总公司领导待我
不簿,从工厂间做煤球开始,开汽车做驾驶员、科室业务员,液化气站副站长,三联石
油液化气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直至96年11月10日赴美,开始了我的洋插队,是我人生
新的起点。仗着我丰富的社会经验,曾经农村苦难生活煎熬过的我俱怕什么呢!我同我
姐姐程蕾(她在苏州市开一家大餐馆和一家服装厂),我的朋友王国伟(特三级厨师),黄鸣
(原文物商店经理,文物工艺内行)满怀壮志,准备来到这个梦寐以久的金元帝国来大展拳
脚,实现我们的美国梦。

考察与投资

安顿好新家的当天晚上,房门外传来了熟悉的乡音:“阿拉同乡来啦,今后呐有道伴
了。”只见一位矮矮的老头笑嘻嘻地站在门口,瘦削的上身套一件银灰色的羊绒衫,里
边雪白硬领衬衫。下面黑色的毛料裤笔挺,皮鞋擦得锃亮,稀疏的头发,脸色灰暗无光,
乍看,就像一位大陆在还发挥余热的离休老干部。
我忙请他进来,泡了杯家乡的碧绿春捧给他。常言道,银亲戚不如金乡邻,我们刚来
人生地不熟的,确实要向老美国请教请教。
老万他手捧着碧绿春茶,感慨地说:“四年了,没吃到过如此好茶。”
相互亲热地聊了起来,老万他说:“美国天天有机会,处处是陷井,你们年轻又有技
术,将来有前途,我呐,人老珠黄不值钱,又不会外语,真是一言难尽,想不到,当年
我在上海是条龙,而今在这里如条虫。”
老万这条虫生活爬得颇艰难,父子二人,儿子在读书,他在衣厂做勒骨(烫衣)工,来
回要三小时地铁,每月仅八百元收入,扣去三百伍拾元的房租,还要贴贴老相好,这位
绿卡族真是度日如年。当有一天清晨我从外州回来,碰到老万他裹着一件旧滑雪衫,穿
条牛仔裤,脚上穿着球鞋,手上拎着带有饭菜的塑料袋,脚步匆匆,不伦不类,就像一
家倒闭厂的看门老头。
当年的老万曾是上海某公司的供应科长,照片上的他,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神态俨然
像一位老板,来到美国,半年里大西洋赌城毫不留情地把他带来的美元吞个精光,打工
又力不从心,儿子穿一条走过不用扫地的大牛仔裤,一撮头发染成蓝色,左耳穿耳环,
对老子就象对儿子一样粗声大气,儿子可能责怪老子的赌运及无能,老万在儿子面前唯
唯诺诺,简直像个灰孙子。这种情景真使人寒心。
老万有个习惯,每天收工回来洗好澡后必然衬衫领带,衣着光鲜,不是走乡邻,就到
街上闲逛。也许这身打扮才能重温他昔日在上海滩的丰彩,给他坎坷的心里上得到些丝
丝安慰。
当我从破旧的七号地铁里钻出来踏上42街时,仿佛来到另一个繁华世界。车如黄龙一
般飞速运行,各种肤色的人们大都穿着风衣,拎着皮箱,步履匆匆,隆冬的纽约寒气逼
人,可那些美女仍裸露着小腿昂首阔步,走过身旁就有一股香气,脚旁成群的鸽子毫不
却生地跳跃着叨食,我抚摸着泛着青铜色的路灯杆,望着街心花园的塑像,真有一种惊
喜若狂的感觉。曼哈顿!在街心花园的长凳上我坐下来抽根香烟,静下来才觉得这不是
梦是真的。我拍着国伟的肩说:“我们苏州人能踏上曼哈顿的寥寥无几,我们可真自豪
了。”
“MACY”商场全美著名,一层又一层的楼面商品满目,但我觉得它没有上海新世界
商场新颖漂亮,风衣都要三百美元左右,一百多元的风衣象大陆的工作衣,波包都要二
百多美元,一般印花的汗衫都要30元左右,那些服务小姐微笑动人招呼客人,好在出门
前姐姐教的I JUST LOOK AROUND(我随便看看)应付过去,否则真尴尬。
望着远处高耸的世贸大厦,我俩信步沿五大道走去,处处高楼,处处繁华,当又到一
街口时,一东方人闪着皮笑肉不笑的脸,回顾左右拉着我说:“要不要金丝猫,就在上
面。”一看就知是皮条客,“NO”,我摇了摇头继续朝二幢擎天大楼走去。
世贸大厦在阳光照耀下格外耀眼夺目,走近一看,整个外墙都用不锈钢构成,站在旁
边真要躺下才看到顶,也不知有多少道门进出,也不知从那儿可到顶上,我们二人沿着
二幢大楼转悠了半天也没有上去(不会英语的苦)。后来坐在二楼的咖啡厅,啃着汉堡包呆
了二小时回去了。直到今天我还上没去过,这是一大憾事。

华盛顿就像宁静的大花园,没有高楼,没有嘈杂,白宫犹如大花园中的豪华别墅,游
客的脚步声敲打着樱桃木的地板上,显得那么悠闲,又那么合拍。
尼加拉瓜大瀑布,气势宏伟,震撼人心,几里外都响彻轰呜传来水意,我也看过卢山
三叠泉瀑布,如果李白形容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和尼加拉大瀑布相比,如同小孩撒尿
罢了,只有亲临其境才能真正体会到大自然的“伟大”二字。
服装差价很大,不过美国的款式新颖,做工考究,但只要工价到位,大陆绝对能达到
标准。百货也有差价,同样几十元人民币的百货,美元也要几十元。寻些工艺品更使人
吓一跳,大陆珍珠市场的项链二百多元人民币这里卖到三、四百美元 。由此我们充满了
信心,觉得大有赚头。
看完了用的,我们要去尝尝饮食,虽称不上“美食家”,但对于我来说,当官时天天
赔客人,自己又开过饭店,吃食有些研究,国伟科班出身,特级厨师,三十年厨艺非同
小可,付点投资,吃它几十家纽约有名的中国餐馆。
我们吃过“唐人街”上许多大酒楼“金陵阁”、“花城”、“富豪”、“东云楼”;
法拉盛几家著名的饭店如“东云阁”、“悲翠湖”、“美乐”、“鹿鸣春”也领略,也
尝过许多广东 、福建小馆,吃下来的感觉似乎都是一股带有变味了的广东味,肉既不香
也不臭,海鲜既不鲜也不腥,感觉特别好的是“凤凰楼”的各种菜肴都烧得地道,“鹿
鸣春”的小笼包确实赞不绝口,那清溜虾仁,晶莹透亮,粒粒弹性饱满,似有真功夫。
而有一次在家福州菜馆里点一只滑溜鱼片,端上来的鱼片是用生粉沾着下油锅炸的,
鱼片又厚又腥气,问那位女老板,这叫“滑溜鱼片”,简直沾污了中国菜的声誉。
中国菜讲究的是“色、香、味”,菜名要同实物名不虚实,如我们苏帮菜中“松鼠桂
鱼”,把二斤左右桂鱼开花刀拆鱼骨沾蛋液生粉,下油锅炸,鱼肉翻作呈金黄色,上盆
时,头昂起,中间鱼肉饱出,尾巴起,形状如同松鼠一样再浇上白的虾仁,黄的蛋糕、
青豆、色、香味名俱应到家。还有“百鸟朝凤”,把虾肉剁成桨做成一只只小鸟,中间
是金黄色的童子鸡,造型既好味道又美。
纽约有几家菜馆的菜名很多是生搬硬套。什么“七星伴月”,就是七只凤尾虾围着一
堆左宗鸡,不知星是什么?月又在哪里?还有“海鲜大会”,虾仁、尤鱼、干贝、假蟹肉
加上杂七杂八的蔬菜一锅烧,简直一只大杂烩。
纽约有家菜馆的菜名出世也没有听说过,“金龙戏水”、“踏浪淘沙”、“萤莺操
琴”、“大闹天空”,听了目瞪口呆,更甭提想吃了,不知算是聪明的老板还是糊涂的
厨师,想朦美国客朦自己,只要好听的词都用上去。
“世界日报”上刊有荣获三星级的“小苏州”菜馆,我们幕名而去,说实在得也很想
尝尝家乡人的手艺了,菜馆门口有座牌坊,后来又建有林则徐的铜像,座落在东百老汇
口,当我们说着软脓吴语踏进店堂,一位老太迎上来,热情又甜意,难怪还做领班,我
们说着苏州话时,那老太微笑着叫着“周师付,你老乡来哉”。周师傅从冷间里走了出
来,也是一口家乡话“几位苏州啥地方?”“原来在得月楼做,慕名而来。”周师傅慌不
迭声“楼上请,雅坐。”
周师傅原来也是半路出家,父亲倒是苏州一家著名的熟肉店“陆高荐”出身,移民过
来,继承父业,几十年来“小苏州”菜馆经营得有声有色。他切了一大盆苏州“陆高荐”
的特色菜,酱鸭、熏鱼,我们也点了红烧甩水,走油肉和虾仁豆腐。
周师傅陪在旁边,诚挚的目光一定要我们提提看法,我们望着空荡荡的店堂,冷清清
的场面,国伟坦爽实说:“鸭不是长江黑嘴鸭,卤汁不够多。熏鱼块太厚,要斜块开片,
味才能进入肉中,所以味道厚而不实。”周师傅一听果然高手明言,佩服得很,随便怎
样不肯收钱。而我们是要来美投资,初次相见,怎能落个吃白食的名声?还是付了七折
款。几位老板都要找我们合伙,纷纷上来招呼。
这家“小苏州”一共四人合股,矛盾不断,境况愈下,生意越做越差,先卖给了“上
海梅龙镇”,后来招牌又改为“上海酒家”,今后不知如何命运?
听了周师傅的介绍,方才明白为什么美国的中国菜如此糟糕,许多老板都是当年跳船
的海员,老广东台北县的移民,台湾来的商人,都是半路出家,前十年,只要中国菜馆
开出来,老外就排队,哪有不发财的道理,搞到后来,只要你会翻锅、有几个美金,不
论过去是种田的,砌墙的,做小生意的,都去开餐馆了。反正各种调料按比例混在一起
就是沙司,吃出来味道一个样。中国餐馆就像天女散花一样布满着全美国的各个
TOWN(镇)里,而且生下根发出芽来。
近几年,大陆的改革开放,随着大量新移民和偷渡客的来美,为了生存,中国餐馆相
互竞争,残杀、压低菜价,而物价天天看涨,中国菜的技师水平明显下降,餐馆经营状
况步履艰难,发财的老板越来越少。
来到纽约,一定要去“大都会博物馆”,世界各国的精品会使你惊叹不已,大开眼界。
标价随人意,排队入门,付一元也可以,付十块也不嫌你多付,一个圆徽章既是入门证
又可当纪念品,梵高的画,古埃及的城堡,中国唐寅的画,祝技成的字,郑板桥的竹,
皇宫中的象牙雕刻,都是真迹,“巧夺天功”四字形容确切无比。更值得惊奇的是有个
六米高,四十米长,整个一幢彩塑的鳊神象石刻,真不知如何运来的。
使我们值得自豪的,在这寸土价值连城的博物馆内还有几百平方米的“明轩”,弯弯
的长廊,半边亭半边假山石里冒出淙淙泉水,光滑的青方砖,雕梁画栋的大厅内放着明
朝椅桌、江南园林,小巧玲珑。其它地方冷冷清清,而在这“明轩”里小孩闪着奇异的
目光,金发碧眼忙着照相留念,令人欢欣,引人入胜。而我家就住在苏州“明轩”仅距
二百米,故乡的情,故乡的思念,踏在这里油然使我怀念。
看也看过了,玩也玩够,钱也花了不少,毕竟我们不是来美消费者,而是想赚些美金
回家的,我们就像真的一样,天天晚上分析商议:服装、百货、工艺差价很大。关键要
能来回跑,是自己找店经营,还是驳样回去加工。开饭店也是一个途径,既能集中在一
起,又能发挥特级厨师的本领,但必须要先熟悉美国厨房的设备 、调料、菜肴等。
由此决定,我和王国伟分别深入基层,到各个店去打工去,毛泽东说:“先做群众小
学生,再做群众的先生”,姐姐和黄鸣继续跑商场,洽淡合务,看何种生意最方便见效
就做那一项。
我穿起了牛仔裤,脚蹬球鞋,背起旅行包,斗志昂扬,满怀信心地迈出了我打工生涯
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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