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ushang06,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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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hpz 于 June 23, 1999 05:47:56:

送交者: hpz 于 June 15, 1999 14:21:29:

秋水在他凌乱的梦里又回到了课堂。

阳光从左侧三扇大玻璃窗一泻而下,教室里一片光明。看得见数学
老师不停翕动,唾沫细珠乱蹦的嘴,但 是听不见任何声音,教室静寂无
声。看得见每个人脑袋里的血管和血管里的思想,但是无法判断是邪恶
还是伪 善。

朱裳坐在秋水前面,散开的黑发在阳光下碧绿通灵。当她坐直听讲
的时候,发梢点触秋水的铅笔盒;当她 伏身记笔记的时候,发梢覆盖她
的肩背。

秋水拿开铅笔盒,左手五指伸展,占据原来铅笔盒的位置,等待朱
裳坐直后发梢的触摸,就象等待一滴圣 水从观音手中的柳枝上滑落,就
象等待佛祖讲经时向这里的拈花一笑,就象等待崔莺莺临去时秋波那一
转。

秋水没想到,那一刻来临时,反应会是如此剧烈:五颜六色的光环
沿着朱裳散开的头发喷涌而下,指尖在 光与电的撞击下开始不停地战
抖。

这种痛苦的惊喜并未持续很久,就象在漫长的等待和苦苦的思索之
后,对经卷的理解只是在一瞬间一样。 黄白而粘稠的液体从左手食指一
段、一段地流出,仿佛一句句说得很快,但又因为激动而有些口吃的
话。

秋水醒来的时候,发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李白、柳永、杜牧之流
正用阴冷而狠毒的眼神看着他,张张惨 白的脸在防腐剂中浸泡了千年,
显得空洞而没有意义。

晚上十点钟, 秦松挺尸般朝下躺在宿舍的床上。十点半熄灯,臭小
子们陆续从自习室回来,憋了一晚上 的嘴正想活动。

"秦松怎么了,床上又没姑娘,采用这种姿势干什么?"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演习,这叫冥想,这叫养精畜锐。老道,尼姑
们常练这种功夫,取阴补阳、取阳补 阴、性命双修,御百女或过百男关
后白日飞升,骑着墩布升天。"

"对,养精畜锐,等到月黑风高之时,带着梯子……"臭小子们看秦松
放弃抵抗,开始放开了说。

"梯子是传统工具呀!十八,十九世纪的法国小说里用的都是梯子啊!
顺着梯子爬上去,小姐一开窗,两个 人就势一滚,便滚上了窗边的床
上……"

"二十世纪了,楼梯也是梯子呀!咱们楼上就是女生呀。经直走上去,
她们一开门……"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不吭声吗?他在想一个好办法,
因为他感这事比较困难。"灯息了,同志们更少了顾忌。

"一次我偷听见被他压在下面的姑娘让他再往里伸点,他脸一沉,
说:‘就这么长了。’" "这比较惨,这比较惨。这很不好,这很不
好。" "这就是你们胡编了。秦松是咱们学校第一名枪,谁不知道。秦
松在小便池一站,睥睨自胸,谁人敢上?别 人都得在池子下面憋着。谁
比他挺呀。"

"咱们教导主任比秦松挺。"

“对了,对了,又一个真实的故事。”

"讲讲。"

"大家都知道,我们学校是市重点。大家富点了,钱怎么花呀?一是给
自己花,有病看西医,没病看中医。 再有就是给儿女花。所以咱们学校
越来越难上。秦松是聪明人,考前留了个心眼,先来咨询一下,看看难
考在 哪儿。先看见的是王大爷,看门的王大爷讲,上我们学校的一定要
先天足。瞧我,快七十的人了,什么都抽抽 了,可是门口来了小流氓,
我性一起,从来不用警棍或是电棒。秦松轻蔑地一笑,‘我性不起的时
候都从来不 用皮带的。’王大爷当下叹服,请秦松进去,让他去见见教
导主任。秦松得意洋洋地向教导主任家的院子走去 ,心想,市重点也不
过如此。可是当秦松走进教导主任的院子,秦松愣了愣,掉头就跑。你
们猜怎么着?秦松 看见教导主任正躺在地上打枣呢。"

"咦,奇了怪了,秦松怎么了?还呈现一种厌恶的表情。是因为我们是
粗人,还是因为你真的怀上了孟子呢 ?肉割不正 不食,席放不正不坐,
非礼毋听,非礼毋言。"

"秦松你病得不轻呀!教你个药方吧,一百年前婊子常唱:‘瓜子嗑了
三十个,红纸包好藏锦盒,叫丫鬟送 与我那情哥哥。对他说,个个都是
奴家亲口嗑。红的是胭脂,湿的是唾沫。都吃了,管保他的相思病全好
了。 ’我给你一包‘日本豆’吧。"

"去你们妈的。"秦松吼了一口。

"和谁呀?是睡害得你这样呀?苍天有眼呀!你也有今天,报应呀!"

"说真的,我觉得是这几天秦松书念得太苦了,好象要拼命累死自己
似的。这是被谁涮了,变得那么深沉?疵鎏猓次α磕摹N宜
担鹄显谡舛阶爬玻鋈ヒ匆幌拢憔墒钡纳睿腋雠⒆纷
罚 牧模ПАP『焓歉龆嗪玫墓媚锇?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拿
大棍子把你往残里打呀!出去淫荡吧!康 大叔说得好,包好!包好!画阴阳
盂的人巨聪明,你瞧,一阴,一阳,一男一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方?的正是一方缺的。我看,人心里都有个空荡荡的洞,你怎么努
力,踢球、打牌、毛片、自提,没有用,最多只 能堵住半边。就象阴阳
盂,男孩只有泡在女孩那儿,才能补齐那半边,才能真正实在,才能真
正愉快。去吧! 包好,包好。"

"去你妈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不光屁股在马路上跑没人把你
当太监。"秦松骂了一句,走出宿舍。

凉一阵,热一阵,下阵雨,出一小会儿太阳。凉热打了几个反复之
后,天忽然暴热起来。早上还油绿绿的 叶子,中午就卷了边;街上的行
人打起了雨伞,希望遮住天上下的火。

“去小馆喝啤酒吧。”秦松对秋水说。

“好。”

小馆就在学校旁边,馆子不大,倒也干净,有台布,入座有人倒
茶。墙上挂了一溜的红纸条,条上墨写 的菜名。还有两个条幅,秋水喜
欢:“闻香下马”,“不醉不归”。

随便叫了几个菜,秦松一扬脖就把杯子里的酒干了。

“你最近不大高兴。”秋水喝了口啤酒,很凉,挺爽。

“一点。”

“我看你和朱裳有说有笑的,我看情书也不用我写了。”

“好象总有一层纸,怎么也不敢捅,也不知道怎么捅。”

“这得自己来了,仿佛和尚讲的‘悟’,师傅说出大天去也没有
用,还得自己想明白。”

“有时候想明白也没有用,事情不经就没法明白。告诉我,你到底
喜欢不喜欢朱裳?”

“喜欢。”

“我总觉得她喜欢你。”

“又能怎么样呢?‘假如我的眼睛使你心跳,我就从你脸上移开我
的目光;假如打桨激起了水波,就让我 的小船离开你的岸边。’你和我
不一样,我不挺。”

“倒不是怕,是怕说出来大家都难办。喝酒。”

“喝酒。喜欢她的人太多了。.我真是觉得凑热闹没意思。”

“你看见王兴床上的小礼盒了吗?”

“我还奇怪呢,包得严实合缝的,可好看了。难为王兴能有这么细
的心思。”

“猜猜给谁的?”

秋水,秦松各用筷子的另一端蘸了啤酒在桌面上写了个字。酒痕新
鲜,都是一个“朱”字。

“知道哪儿弄的钱吗?”秦松再问。

秋水摇头。

“记得我给王兴的两本毛书吗?”

“我还知道他以那两本书起家干起了小生意,而且越干越不象话
了。”

“那天我说了他一次,小师弟们躲在宿舍的床上看,那两本书个别
地方都快被手摸破了。”

“仿佛少林寺和尚练功处的石地板。我总有一不祥的感觉。”

“我也是。王兴 说以后让租书的去厕所看,还说……”

“说什么?”

“说要把座位和我换回来。”

“你说什么?”

“我说不。”

“他怎么想起来的?”

“或许是长到时候了吧,和憋尿差不多。”

“或许是天热,气烦。”

“昨天不是特别热吗,朱裳穿了件小褂,没戴罩,从侧面看山是
山,水是水。”秦松夹了一筷子红油猪耳 。

“象不象书上讲的什么白鸽子,红眼睛或是小白兔,红眼睛似
的?”

“下回我叫你。没那么好,黑不溜秋的。王兴有事没事跑过来五、
六趟,班长也巡视过好几回。两个人脸 红红的,胀的。”

“后来呢?”

“我总觉得女孩让人这样看不好,就给她写了个纸条:‘你忘了穿
背心吧?’下午她就穿上了。”

“难怪王兴要和你换位子。”

“别提他了,怪恶心人的。好了,快上课了,咱们回去吧。”

秦松结了帐,下午还有课,数学。

又是一个酷热的下午,广播里忽然通知,两节课后全体高二学生去
礼堂紧急开会。

“又看不成电影了。”马上有人抱怨。

“今天作业可多 了,真X蛋。”

“你说好的陪我去挑裤子,改到明天去好不好?”

……

全体学生坐好以后,教导主任正义凛然地踱上了主席台。

“什么事呀?”学生们在下面开始议论。

“听有的老师讲王兴被抓住了。”

“因为什么呀?”

“租黄书。”

“什么黄书?好不好看?”

“我没看过。”

“怎么抓住的?”

“据说是主任去宿舍楼,忽然兴起,去大便。他隔壁的大便坑位里
有人租王兴的书看,到底是因为发出的 响动太大了,还是系裤子时候把
书搭在两个坑位之间的隔断上被主任看到了,我就不大清楚了。”

“发出什么响动?”

“我又不在现场,你问教导主任去。”

“为什么看黄书要脱裤子呀?”

“问你哥哥去。”

……

“同学们!”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最近,在我们学校,在我们
这个年级,发生了一起耸人听闻的事件 !大家不要笑,这是个很严肃的
事情,今天如果有警察在场也不算过分。在各级领导的指导下,在全体
老师、 同学干部的帮助下,这个事件终于被我们教导处成功地发现了!
我们年级有个别人竟然租借黄色书刊给其他年 级的同学并收取租金。这
是怎样的一种卑劣行径呀!不仅自己看还给别人看,还要收取钱财!首恶
必除,如何处 理,要看这个别人的态度与表现,处分是免不了的。下面
还有三件主要的工作要做:第一,自己承认并互相检 举,都是哪些人看
了黄书,并写出检查来,写清楚过程及自己的认识。第二,主动把那些
手头的黄书,黄录象 上交到我处,过时不主动上交被我们发现的,我们
一定会严肃处理的,严肃到什么程度?严肃到足够让你后悔 的程度。第
三,一定要追查这些黄书的来源,我们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但还是希望
有些人能主动承认……”

秦松跑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脸向下,把自己放倒在那张大床
上。褥子前几天被妈妈晒了,浓浓的太 阳的味道。 “这一切是怎么
开始的呢?”

秦松抬起眼,在塔楼的缝隙中,很费力地调整角度,找到了一点地
平线。太阳正在下沉,“为什么初生的 与要下沉的总是很大?”红红
的、圆圆的,仿佛某种永难愈合的伤口。

有人敲门。

是王兴。

“教导主任知道那两本书是你借给我的。不是我说的,是班长说
的。”

“嗯。”

“教导主任问我是不是你给我的。”

“嗯。”

“我说记不太清楚了,需要想想。”

“嗯。”

“他要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一点。班长的证词只能作为佐证。如果
就是你给我的,就是你的主要责任;如 果是我从校外自己找的,就是我
的主要责任。”

“我还帮你买过一把藏刀呢,你为什么没用它把教导主任阉了呀?
反正是我的主要责任。”秦松仿佛又看 见教导主任硬生生拉上拉链,从
小便池下来的样子。

“这是他的逻辑,他是教导主任。我不想连累你,反正我一定会受
处分了,何必两个人都受处分呢?”

“处分和处分不一样,处分有好些种呢。”

“我想保你。”

“你真仗义,如果没有‘然后’的话?”

“然后咱俩把位子换过来。”

“不干。”

“只换半年。”

“免谈。不干。”

“我的要求不算高,你答应了这件事就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一
口咬定是从校外弄来的,外面的坏人多 如牛毛。班长、教导主任也没什
么好说的。”

“不干。”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实情,怕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教导主任讲,
如果我承认书是你的,你有可能会被开 除的。班长,班主任不会为你说
什么好话的。他们都等着看戏呢。你不干也坐不了那个位子了,何苦固
执呢?

“不干。我问你,你以为坐在朱裳旁边你就能占到什么便宜?”

“我不这么认为。我就是想坐在她旁边,尽管没什么道理。”

“我也没什么道理。我就是不干。懂,你就走;不懂,滚。”

“好吧,你等好吧。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一入校你就让我难看,我
也会让你很难看的。”

两个星期之后,处理结果出来了,王兴记大过处分。秦松的父亲动
用了无数关系,而且许诺将办公楼前小 花坛的雕塑请中央美院的名牌教
授重新塑过,校方终于同意不给秦松处分,但是必须在半个月内转学。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老师没有拖堂。秦松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绕
着校园随便转了一圈,花坛的雕塑已经 被推倒,胡乱躺在草地上。对秋
水说了声“走了”,人便已经到了街上。天真热,秦松买了只雪糕,顺
便看了 眼那棵大槐树。

回到家,天还没怎么黑,朱裳屋子里的灯却已经亮了。

秦松忽然感到一种好久没感到的轻松,仿佛一个死结马上就要被打
开了,一种快解脱的感觉。

只差一句话,只差一句话。

秦松刷了牙,洗了脸,换了一条新裤子。他对这镜子上上下下看了
看,感觉满意后踏上楼梯,越爬,感觉 越轻松,越爬越觉得楼梯的尽头
晶莹剔透,仿佛秋水说的翡翠城堡。

“不再是乡间的老路了。”

这个巫婆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两个奶子已经老到了肚脐。还是王
子好,什么也没用,王子一个吻,睡了 千年的公主就醒了。

只差一句话,只差一句话。

秦松敲了敲门,出来的果然是朱裳:白裙,蓝色的真丝小褂,小小
的黄色菊花图案,头发散开,浅浅地覆 了一肩。

秦松恍惚间想起了好些事:老流氓的教育,找处女的故事,第一次
抱小红的腰,教导主任硬生生地拉上拉 链……

“明天就到别的地方上学了,想最后对你说句话。”秦松拉开裤子
的拉链,露出硬硬的阳具,晶莹剔透,仿佛一句咒语,一句话。

朱裳看见它嘴唇的蠕动,发出的声音大得吓人。那是另外一种语
言,使用另外一种语法,仿佛是一个被老 巫婆施了魔法面目全非的王
子。朱裳仿佛可以依稀懂得它的一切字里行间的意义,却不知道用什么
方式应答它 。朱裳看见它的眼睛闪动,眼角含着一颗晶莹的泪。

朱裳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很丑很丑的娃娃,以及把娃娃剪成碎片的剪
刀,没有继续想,重重地关上了门,转 身靠在门框上,泪如泉涌。

秦松在朱裳关门的一瞬间,瞥见阳台上白地粉花的内裤随风飘摇。


1996年8月10日定稿于垂杨柳

这个结尾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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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一老中。SR 于 June 15, 1999 21:20:28:

回答: Zhushang06, the end. 由 hpz 于 June 15, 1999 14:21:29:

总之洒家是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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