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遭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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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 于 August 22, 1999 08:22:53:

送交者: ## 于 August 15, 1999 01:19:16:

我们的制衣厂地处偏僻。大概老板娘当年选定此方“风水”时就曾
考虑到一项好处,那就是使移民局或工商局难以登门。
但是“防一手,漏一手”,没想到却是强贼、盗匪可以肆意驰骋的
天地。
短短两年之内我们厂就遭盗三次:第一次是盗匪于夜间在“房顶上
扒门”(即开天窗)窃走肋骨机五部;第二次是凌晨爆窃、劫去保险
箱一只。不过该箱是早已废弃不用的,里面除了老鼠、蟑螂以外别
无所有。
第三次发生在上月的一个星期六。
这天照例是出粮(发薪)的日子。下午四点多钟老板娘从银行取款归
来。正待走进办公室时,被打钮工小黄叫住,讨论一件“样版”(
sample)的钮扣配置.....
就在此时,原已闩起的后门被不知不觉地打开。三名蒙面匪徒持枪
闯入。就似轻车熟路一般,一名匪徒趋前把守大门,另一名将后门
反锁之后进入办公室搜掠,第三名看似为首者则命令工人们原地不
动,由他进行逐一地搜索。
此时最着急的当然是老板娘。她皮包里正放着三万余美元的“粮款
”。倘被发现不仅悉数泡汤,而且工厂主的身份也暴露无疑。眼见
盗匪的搜索逐人而近,心疼加上恐惧,她冷汗淋漓、浑身抖索,一
时不知所措。这等情景被身旁的小黄看在眼里,未免动了恻隐之心
。他悄悄看看周围,右手一只铁箱上正放着上百件等待打钮的衣料
。于是他先向老板娘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偷偷地从衣料之间拨开一
条缝隙。束手无策的后者顿时心领神会,趁盗匪注意力不及之际,
将钱包塞入空隙。神不知,鬼不觉,一丝不露。
可是,毕竟是枪口下的冒险。小黄心情紧张,手脚也不够灵便,不
小心碰翻了机案上的一只纸盒。“哗啦啦...”满盒的钮扣撒落遍
地。
匪首闻声赶来查看。遍地制造精美、颇带些珠光宝气的钮扣似乎触
发了他的某种联想。于是他对老板娘及小黄上下左右反复打量。
“Who are you?”大概是老板娘的装扮与女工们有所不同,引起他
的喝问。
由于“粮款”脱身,老板娘轻松了许多。她机警地指着另一部打钮
机答道:“I work here!”意思是她也是一名工人。
匪首对她进行了刻意地搜索。几乎连胸罩也翻了过来。但老板娘平
日非社交时间从不戴贵重首饰。因而仅获稍具价值的一枚十八K金
戒指与之相匹配的一对耳环。失望之余,匪首恋恋不舍的将她逐至
前门旁的一片空墙处,那里所有被搜索过的工人都面壁而站,不许
乱说乱动。
下一个轮到了小黄,搜索的结果只在裤袋内找到二十美元零用钱。
匪首老羞成怒,突然抡起左拳猛击他的面颊。然后揪住他的衣领就
近抵在一根木柱上,手枪先指指地下的钮扣,再顶住他的下颚,声
音阴沉地问道:
“What's happened?”大概他已认定小黄做了某种手脚。
小黄装做不懂英语,做了个茫然无所知的手势。
谁知,正是这种希图置身事外的手势,反使经验独特的匪首误会加
深。在他看来,眼前这位年轻人似乎就是社会传闻中所说的、要钱
不要命、中国老板式人物。他平端起手枪,瞄向小黄的脑门,手指
触向扳机蓄势待发。
可是这恐怖的一幕却首先引起他同伙的不安。把守前门的匪徒不失
时机地打了一个口哨,显然是有所提示。
匪首的手软了下来。他定了一下心神,似乎也意识到,此时此地对
一个仅有二十美元的年轻人制造一起命案是显然的不智之举。况且
根据为盗之道,在同一地点待时不宜太久。于是他也打了一个忽哨
,并说了几句黑话知会正在办公室劫掠的同伙,三人交相掩护退向
前门。
可是,匪首却不肯放过小黄,他突然掉转枪柄猛击他的前额,后者
顿时血流满面昏倒在地。趁工友们惊愕、混乱之际,匪徒们一拥而
出,逃之夭夭.....
两天之后,小黄太太来到本厂。她首先向大家报告:小黄伤势虽凶
却无大碍。只缝了三针,观察了一天就出院了。但由于本厂对员工
并无医疗保护,所有的医治费用均需本人自己负担。本已被“偷渡
费”折磨到山穷水尽的他们,一家经济十分困窘。为此,央求管工
袁婶及好友老方向老板娘转请,能不能看在小黄护“粮”的份上给
一点补助。
下午,老板娘从照例的“社交午餐”回来,听了袁、方二人的汇报
,面孔就像是上了变焦镜头,立即拉长起来。
“有没有搞错?”她嚷道:“打伤小黄的是匪徒,不是我!凭什么
要我补偿?”
老方耐着性子解释却不无讽刺:“总不该说小黄是咎由自取吧!他
如果不帮你藏款或者当时招出藏款,就不会受到拷打。.....”
“我不能开这个例。”老板娘歪理正说:“工人们都有损失,都来
找我补偿,我补得起吗?我办公室还被撬去一千多美元呢,找谁补
偿去?”
工人们都深切了解:老板娘是个既不易商量也不肯轻易出血的角色
。袁、方二人由于交道打得多体会更深。但即使如此也没想到会一
毛不拔。二人愠怒,失望地准备离开。刚到门口却又被老板娘叫住
了。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百美元掷在办公桌上,然后点上支香烟坐进圈椅
说:
“把这带上吧!”她用夹香烟的手指指着钞票:“犯不上为这点事
做个小人。”后一句几乎是自语。
尽管聊胜于无,老方还是喜出望外。他抓起钞票大步走出办公室。
却没有想到工友们不顾自己已有损失,也进行了捐助。每人十元、
二十元不等,居然也募得三百多元。老方激动地捧起善款奔向黄家

一星期后,小黄来上班了。但却看见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位陌生
人。袁婶赶来解释:
“因为断不定你什么才能痊愈,工厂急着出货,老板娘请这位先生
帮忙.....”
不用再问,这个“忙”是“长工”性的。小黄倚在木柱上什么话也
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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