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中之政治制度漫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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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蛮人 于 September 14, 1999 07:20:22:

送交者: 蛮人 于 September 08, 1999 11:04:51:

中国历史中之政治制度漫谈(下)


  由秦、汉设立的皇权之内的相制,是皇权为了更好地维护其自身之利益
而设置其体系内之约束力量。然而这个力量终于未能通过自身的努力及对历
史机遇的把握,而如十七世纪英国光荣革命那样,独立出来而成为和皇权相
对立之权力,实现由封建君主制之“朕即国家”到近代西式民主之质变性飞
跃,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而历代改朝换代之革命者或封建君主,也一直
未能出现如华盛顿那样的杰出人物,使得中国两千年来之政治制度总在君君
臣臣的圈子里徘徊,并被越框越紧,而终于导致十九、二十世纪之全面政治
制度之危机,这也每每要让读史之人扼腕叹惜。相权发展到宋、明、清,非
但不能突破皇权的限制,其权力反而被一步步地剥夺,最终竟归于无有,而
国家权力竟逆历史潮流而最终被尽数集中于以封建君主为首之皇权集团之手
中,达到彻底之专制集权,个中原因,实在要引人深思。

  要理解其为何如此,或许我们首先有必要探察历史之源头,对儒家及其
所建构之上之诸如仪礼周官所设计之秩序,作一彻底反思。

  前文已说,汉代基本就已经奠定了沿袭两千年之中国历史之政治制度。
尤其在汉武及前后诸朝,即基本已把模板奠定。如果从中国传统哲学角度来
说,规定其之最高范畴乃超越于俗世之上的“天”、“道”,所谓“天不变
,道亦不变”。只有“天”、“道”是绝对的,而俗世之人生,则是相对的
;而俗世之相对性,又是由“天”、“道”之绝对性所规定的,所谓“道生
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指的就是俗世之相对性存在,乃是超然
之绝对的“天”、“道”,将其“权力”逐步下放之结果。中国之所有哲学
、及建构于其上之文化、政治思想等等,都是立根于此最高之绝对范畴而铺
演、展开。

  我们知道,任何的俗世的权力,要想更好地达到其之控制之目的,必然
要试图将自身绝对化到不可动摇之地步。在相对之俗世中要寻求绝对之权力
,显然必要和超越俗世之绝对的理念相勾结,以建立自己之理论基础,在我
们来说,也就是和“天”、“道”相结合。此所以武王伐纣要假天之名,而
历来之造反者要挑战当权,必要打出“替天行道”之旗号,其目的不过是借
绝对之“天”、“道”以证明自身行为之合理性。

  但这样的绝对的“天”、“道”之下所扶持的权力,在西周之时尚处于
蒙昧的初民状态。而再经历了春秋战国横亘数百年之纷争,王霸轮流,王权
不再神秘,则原初的蒙昧之权力神秘状态,彻底破产。这样的状态,显然是
一统中国之家天下之寻求绝对权力之封建君主所绝无法接受的。在经历了秦
之一统和汉初之实践后,将连年战火中散落于俗世之权力重新绝对化,又提
上了日程。因此,这个时候董仲舒来倡“天人合一”说,其实正暗合了历史
潮流和封建统治者的需要。

  汉武汲取董仲疏之“天人合一”说,成功地把经战国纷争至汉初曾被暂
时下放到俗世之皇权(如,汉高乃一布衣,大抵是到那时为止的第一个平民
皇帝),绝对化、神秘化。从此,皇权更成了名正言顺不可动摇的“天授神
权”。由此或许我们就不难看出,汉之后之隋、唐、宋、元、明、清,从某
种角度来看,实际上正是不断地去实践董仲舒的将皇权神秘化、绝对化之过
程,不断地将俗世的权力,又一步步地回收于“天”、“道”之中,实际上
也就是将权力收集于彼世之“天”“道”于此世之“天子”之手。

  正是通过这一巧妙的设计过程,皇权得到了绝对化;到了最后,终于使
它彻底的“脱离”俗世而存在,而成为俗世中之不可动摇之绝对权力。而董
子之说之影响是如此之深远,同时这一回收过程进行的是如此之缓慢,使得
即便是本世纪以来在中国的一系列的社会实践,仍可以十分鲜明地看到它的
影子,而总难于跳出历史的怪圈。

  厘清了历史发展的脉络,我们或即可看出,中国要想实现民主化,必要
有一个相对漫长的历史实践过程。首先在理论上,我们有必要取得一些突破

  这主要分两方面,在具体的俗世上来说,是将被神秘化的权力还俗,也
就是将被董仲舒神秘化之被祭到神龛上的皇权,请下来,请到俗世来,还它
以本来的面目。这实际上是对董仲舒的否定。

  只有权力不再被神秘化,真正的民主才有望得到实现。事实上,本世纪
以来之诸多先哲,正是不懈地从事此样之工作。然而,也正是基于前文所作
的对两千年来之中国政治制度流变大体框架的分析,使得我不得不要说,中
国民主之过程,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恐怕还需要有相当漫长而
艰苦的过程。  

  然而第二种,也是更根本而更加艰巨的,是对董仲舒所建立起其之体系
之基石,进行否定。换言之,也就是对支撑起了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乃至于整
个中国文化之“天”、“道”这样的哲学理念,进行彻底而深刻的反思,并
寻求找到突破口。如果不能实现对如“天”、“道”这样的范畴之根本突破
,以实现我中华文化之一次自我否定之根本的哲学飞跃,则我可以断定,这
一过程将无法根本得到完成。这个早该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被完成的理论
飞跃迟迟未能到来,乃引致我近代之全面落后于西方,不能不说是我们文明
发展的一大痛心事。

  路漫漫其修尚远,我辈也只有上下求而索之了。

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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